新华每日电讯|归与,归与 一座山村书院的理想 一对教授夫妇的乡愁( 三 )


“无论你教什么 , 他们都很高兴 。 ”支教志愿者、“95后”研究生杜秋悦说 , 山里的孩子特别容易满足 , “如果你走进教室说‘今天我们一起画画’ , 你会立刻听见一阵惊喜地欢呼 , ‘哇 , 老师 , 是画画课呀!’”
黄勇军说 , 有时 , 他们会专门用一堂课的时间 , 教山里的孩子防诈骗、坐地铁 , 甚至是如何在车流穿行的十字路口过马路 。 因为他还记得 , 年轻的自己考出大山来到城市时 , 心底那份无措和慌张 。
“我们的课堂 , 就是想打开瑶山孩子的眼界 , 知道城市是什么样 , 城里孩子在做什么 , 如何在城里生活 , ”黄勇军说 , “我们就想让他们‘见过’ 。 ”
“见过” , 是无法用学费来衡量的一份礼物 。 而黄勇军和米莉决定 , 所有面对瑶山孩子的课堂 , 分文不取 。
山水就在这 , 这是最好的课堂
对城里孩子而言 , 归与书院有截然不同的意义 。
开院不久后 , 书院也迎来了第一个城市亲子研学团 , 约有十来个家庭 , 来自全国各地 。 支教志愿者吴倩记得 , 孩子们走下大巴就开始噘嘴 。 “有的会嫌脏 , 有的什么也不想干 , 很多孩子隐隐有优越感 。 ”
书院制定了一项规则 , 暂时收掉了手机和平板电脑 。 几天时间 , 黄勇军、米莉夫妇带着家长和孩子 , 戴上草帽 , 拿起镰刀、锄头、扁担和钉耙 , 去山上砍竹子 , 围篱笆 , 然后挑选孩子们喜爱的蔬菜种子 , 开垦出小小一块土地种下……
每到夜晚 , 他们会燃起篝火唱歌跳舞 , 在海拔1300米的小沙江 , 抬起头看漫天繁星 。
黄勇军记得 , 有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 来时穿着一双崭新的小白鞋 。 那天 , 他们要徒步两小时去寻访一个花瑶古村落 。 走过田埂时 , 女孩一脚踩进烂泥里 , 脚抽出来了 , 鞋还陷在里面 , 开始哇哇大哭 。 “小姑娘觉得鞋子脏了 , 不愿意继续走 , 我们一直鼓励她 。 孩子去时哭了一路 , 回来时穿着脏兮兮的小白鞋 , 又蹦蹦跳跳了 。 ”
山里的每一个季节都不一样 , 归与书院的课堂也随之千变万化 。 吴倩说 , 他们从不会将研学课程“定死” , 也许这一期农耕体验的主题是种萝卜 , 下一期就是砍竹子 , 再下一期又变成围篱笆 。 “无论主题是什么 , 那些来时不情愿的孩子 , 离开时都很不舍 。 ”
读本科时 , 吴倩也曾是一个研学项目的志愿者 , 负责带领家长和孩子走马观花参观校园 , 做些千篇一律的讲解 。 她觉得有的研学项目“工业化、流程化” , 远不如在星空下、篝火边给孩子讲天文知识 , 来得有趣和自然 。
也不是没有家长提出过疑惑 。 有人问黄勇军:“你们的研学项目 , 课很好 , 收费也低 。 只有一个缺点 , 没有课表时间安排 。 ”
“归与书院不是学习辅导班 。 农村就在这里 , 山水就在这里 , 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 ”黄勇军说 , “就像我们带孩子去看打稻谷 , 遇见了劳作的农民 , 就有这门课 , 没遇见 , 就只能观察别的 。 怎么制作课表呢?”
在这里 , 研学课不布置作业 , 不强制写心得 , 黄勇军和米莉相信 , 孩子们看见的、遇见的 , 就是学到的和收获的 。 “一定要写在作业本里才是知识吗?能分清麦苗和青草 , 也是知识 。 ”
于是 , 就有了这样的“归与课堂”——
白天看日出 , 夜晚观星辰;走过交错的田埂去看云彩和清风嬉戏 , 去追太阳投下的光影;跑上山坡摘野花 , 回来再上一堂插花课;在篝火边围坐 , 听某一颗行星的故事……
6岁的泡泡来自广州 , 曾在归与书院与母亲李华度过5天 。 那是泡泡第一次知道 , 世界上有些和他同龄的孩子 , 在大山里过着和他完全不同的生活 。
“泡泡从出生就一直在城市里 , 我一直觉得他的生命体验是不完整的 。 天地很宽广 , 不只有学习和兴趣班 。 ”李华说 , 他们曾遇见一户农家在收稻谷 , 当地农民用风车把稻谷里的杂草吹走 , 母子俩驻足观察了许久 , “了解了稻谷变成米饭的步骤 , 就是泡泡的成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