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忆端午


闲忆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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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忆端午
儿时的我和其他小孩子一样最喜欢过年过节 , 回想小时候对节日的渴盼 ,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 除了春节和中秋节这两个约定俗成的节日外 , 便是五月五日的端午节了 。
因为这一天 , 伴随着鸟儿啁啾的叫声 , 晨光曦微 , 朝霞刚刚映上村首的树梢 , 曙光悄悄撕开黎明前的黑暗 , 挤进黑灰色的木质窗棂 , 静静地投射在靠南墙斑驳的木纹桌面上 , 它在等待这个木床上鼾睡的小女孩从睡梦中醒来 , 让她睁开眼便能闻到一股香喷喷的艾蒿煮过的鸡蛋味 。
缥缈的香味是从院子里的厨房传过来的 , 这是一个简陋的厨房 , 没有厨房门 , 三面墙 , 南高北低 , 南面有一个高高的烟囱 , 靠南墙是一个土坯砌成的地锅灶 , 外皮糊了很多黄泥 , 靠东墙一个黑色的烟熏火燎过后看不出真色的木质风箱 , 它有一个长方体空空的大肚子 , 肚子里有一杆用羽毛绑作的活塞 , 通过风箱外两个杠杆进行推拉 , 从而鼓起一阵风 , 把风吹进锅底燃烧的柴火上 , 火会越烧越旺 。 小时候没少帮母亲拉风箱 , 母亲在灶上忙活 , 我在灶下添柴 , 放上玉米秸或麦秸 , 风箱拉快一些 , 火势便旺一点 , 风箱拉慢一些 , 火势便小一点 。 如若柴禾没有续上 , 锅底的柴火奄奄一息马上就要灭了的时候 , 要赶紧添一把麦秸 , 把锅底的星火聚拢在一起 , 用长长的铁钩一挑 , 留出点儿空间 , 往锅底大吹几口气 , 伴随着一阵迎面扑来熏得人忍不住要流泪的浓烟 , 火便腾地一下子重又燃起来了 。 小小年纪的我拉风箱早已经积累了很多经验 。 如若不是后来学了美术 , 考上师范 , 当上了一名教师 , 我想我会在乡下拉一辈子风箱 , 也不一定呢 。
不过端午节这天 , 母亲是绝不会喊我起来拉风箱烧锅的 , 她想让我多睡一会儿觉 , 自己包搅了灶上灶下所有的活 , 勤劳的母亲黎明即起 , 洒扫庭除把厨房的大铁锅倒点水刷干净以后 , 用一把高粱秆绑就的刷帚把剩余的水珠一并扫在锅外 , 倒上半锅凉水 , 少倾 , 再小心翼翼地放进去洗干净的几十个自家母鸡下的笨鸡蛋 , 以及昨天在村外用镰刀割的一把绿油油的艾蒿 , 盖上锅盖 , 便可以添上柴禾烧锅了 。 十几分钟后一锅充溢着艾蒿香的鸡蛋便煮熟了 。
等日晒一竿头 , 我们姊妹三人都起来了 , 一盆香喷喷的笨鸡蛋便端上了桌 , 我迫不及待地伸手抓出一个圆溜溜的鸡蛋 , 在桌沿上轻轻一磕 , 就磕开了乳白色的鸡蛋皮 , 剥开热乎乎的鸡蛋皮 , 便露出了泛着青白色光芒的鸡蛋 , 一口咬下去 , 便是半个 , 金黄金黄的蛋黄渗着油呈现在眼前 , 再一口便吞下了肚 , 那时的鸡蛋真香啊 , 此后直至现在都不会再吃到那么香的鸡蛋了 。 一顿饭吃五六个 , 都觉得不过瘾 , 盆子里的鸡蛋便所剩无几了 。 母亲总要等我们吃完后 , 自己才悄悄尝一个鸡蛋 。 其实攒这一盆鸡蛋 , 一定要老长时间呢 , 平时舍不得吃 , 过端午节才一下子煮这么多 。 在那个物质缺乏的贫寒年代 , 全都要归功于母亲的勤俭 。
我们在屋里吃鸡蛋 , 屋外几只鸡神气活现而又悠闲地在院子里踱着方步 , 它们嘎嘎地从屋门叫到院门 , 又嘎嘎地从院门叫到屋门 , 仿佛在到处炫耀它们下了几个鸡蛋的功劳 。 趁人不备 , 有个贪玩的母鸡便会去院外逛一逛 , 串个门 , 有时还会在隔壁邻居二郎神家的鸡窝里顺便留个情 , 下个蛋 , 下完了蛋唯恐别人不知道 , 便又涨红着脸梗着脖子嘎嘎嗒嘎嘎嗒地叫个不停 。 我家和二郎神家仅一墙之隔 , 说是墙吧 , 也就是乱石垒就齐腰高的一堵隔山 , 站在我家往他家院子里望一览无余 , 没有一点秘密 。 每次母鸡在她家下了蛋 , 只要二郎神的老婆在家 , 吃饭时她的手里必会端着一个盛糊涂的大碗 , 不吃饭时她必会嘴角里叼着一棵用烟叶和废纸自制的烟卷 , 一边嘿嘿笑着 , 吧唧着嘴里的烟 , 火红的烟头上燎绕着一股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青烟 , 一边把热乎乎的鸡蛋越过石头垒就的山墙递到母亲的手里 。 母亲总是笑着千恩万谢不好意思地把鸡蛋接过来 , 再把贪玩的母鸡疾言厉色地撵回家关进鸡圈 , 罚它几天不许出来放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