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戏迷当作家,专访郭宝昌——京剧是“了不起的游戏”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采访人员 刘雨涵
行内人和熟悉郭宝昌的人,都将他称为“宝爷”。而如今,郭宝昌也从“爷”变成了爷爷的年纪,可依旧是不服老。他执导的新剧《东四牌楼东》今年刚刚播出,最近又新书二连发——一本是讲京剧的《了不起的游戏》,一本是讲“大宅门”各式小人物的《都是大角色》。这不禁让人好奇,老爷子哪来这么大的精神头?第30届全国书博会期间,郭宝昌在接受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采访人员专访时说,“就是因为我80多了我才着急,急赤白咧地赶紧把想要干的事情都干完了,再不写就没机会了。”
京剧|戏迷当作家,专访郭宝昌——京剧是“了不起的游戏”
京剧|戏迷当作家,专访郭宝昌——京剧是“了不起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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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中国话说中国事
郭宝昌爱写、能说,而一谈到京剧,他的话匣子更是摁都摁不住。这回在新书《了不起的游戏》中,他终于把京剧给说了个透。郭宝昌说,京剧是自己一生缠着解不开的情结。“没别的,京剧太美!无法割舍,无法冷落。人生快走到尽头了才发现刚刚走进京剧的门儿。”介入戏曲理论,郭宝昌说自己是班门弄斧的外行,“但是我这个人有话不说出来心里憋得慌,反正我把几十年积累的对于戏曲的这些看法都写出来了。”
郭宝昌对于京剧的那股子热爱,是少有人能比的。京剧名角程砚秋先生去世时,郭宝昌正在上高中,他自发地为程先生戴孝三天,连着两天没吃饭。“中国失去了一位大师,真的太可惜了!”童年看戏,少年迷戏,青年痴戏,中年时思考戏,暮年时研究戏,郭宝昌堪称是活的京剧百科辞典,“我知道中国戏曲有多么辉煌,我再不写点什么,真的是对不起老祖宗。”
郭宝昌与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研究员陶庆梅合著了这本《了不起的游戏》。动笔前他就和搭档说,这本书很可能会是“无效劳动”,没人看、没人买。“我问她愿不愿意和我一块写,她说我愿意。这特别像教堂婚礼,我们俩就‘嫁’给这本书了。”一句“我愿意”搭进去了两个人四五年的功夫。“也许50年以后有人看到这本书会觉得有点意思,这就值了。”
京剧|戏迷当作家,专访郭宝昌——京剧是“了不起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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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郭宝昌是看足了,但是真要动笔研究起来,他又看了上百本的戏曲理论书籍。“我真的是硬着头皮看下来的,一本书里三分之一引用的都是西方理论,下面的注解全是某某‘斯基’、某某‘耶夫’之类的。”躺在西方的理论上,打着西方的“洋伞”夸中国的京剧,郭宝昌觉得这不是个事儿。“我们京剧体系建成的时候,布莱希特(德国剧作家)才6岁,我们反而用什么‘间离’、‘陌生化效果’来说京剧,我太不服气了!”
所以写这本书的时候,郭宝昌发愿,不引用一句外国人的话,坚持“中国人用中国话说中国事”,而且要用通俗的大白话讲出来。“拿西方的东西来框架我们的艺术,我已经不认可几十年了,现在逼到我必须要说出来的地步。我觉得我们现在必须要重新反思,建立民族自信、文化自信。我们应该建立自己的戏曲理论,而且这个理论应该与世界各种体系并驾齐驱,所以我才做的这项工作。”
写下《了不起的游戏》这本书,郭宝昌还有一个野心,他想试着讲出京剧的超前性和现代性,他认为京剧不该被“传统”两个字给捆绑住。郭宝昌有个朋友写了一部话剧被移植到美国去上演,这位朋友看完表演回来后跟郭宝昌讲,美国的戏剧表演已经非常现代性,不用再封幕,而是直接有人上去搬道具换景。郭宝昌一听,这不就是我们京剧里的“检场”嘛!“西方的艺术文化进入到中国以后,我们的京剧就开始变很自卑。外国用了这种表演理念反馈回来,我们还以为自己是在接受新东西,其实我们的老祖宗早就这么先进了。”
希望给年轻人“种草”
把京剧落脚在“游戏”二字上,朋友们觉得这太另类,都劝郭宝昌换个说法。而他觉得,“游戏”就是自己对于京剧理解的核心理念,这点动摇不得。“它既是美学的,又是哲学的。”小时候看戏归来,郭宝昌常和一些小朋友学着台上的演员,用糨糊把老玉米须子粘嘴唇上当胡子。在他的理解中,戏就是一种玩法。“京剧二百多年的形成过程,就是游戏得越来越精致,越来越高级,最后玩儿成了艺术。”
但郭宝昌特别反对时下人们把京剧当成高雅艺术来欣赏。“京剧本来就是一种特别俗、特别大众化的东西,现在几乎成了小众,我觉得挺悲哀的。”郭宝昌回忆说,当年听梅兰芳唱戏,有前排5块钱一张的门票,也有后排几毛钱一张的门票,“都是那些拉车的、卖菜的人来看,都属于‘骆驼祥子’这一类的,他们也在看,没有说他们不是文化人就看不懂。”在郭宝昌看来,把京剧看成是高不可攀的艺术,才是现代人对于京剧最大的误解。“大家会觉得看京剧一定要有怎么样的条件才能进入,要沉下心来才能看。现在很多年轻人实际上一次京剧都没看过,就嚷嚷着听不懂,其实京剧是通俗得没有办法再通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