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莫先春
冲壳子,四川方言,是聊天、吹牛、说大话的意思。四川人休闲,爱冲壳子,所谓人在地上吹,牛在天上飞。完了,常压低声音补充一句:哪里说了哪里丢哈!意思是,不当真,莫外传。
厂里的车队司机老胡,矮个,歪嘴,常年穿一身没款没型的旧黑衣,遇谁都说四川话,爱扎堆冲壳子。
一日,老胡正和一帮司机神吹,说他能让厂长笑。不想司机小张较真,要和他赌一条烟。碰巧厂长下楼,正对着电话发火呢。
老胡硬着头皮走过去,等厂长打完电话,突然眼睛一亮,歪嘴一扯,响声说道,咦,厂长今天穿蓝色衣服显年轻哦,比我——还年轻!把那“我”字拖得长长的,活像一只伸长脖子叫的鹅。
厂长顿时气消一半,瞟一眼老胡说,黑色不好看,还是颜色衣服好看。老胡笑嘻了说,打扮那么年轻干嘛哦,过几年儿媳妇进门,莫把我看起咯。厂长一听,哈哈大笑。
小张这一赌,不光赌输了一条烟,也把老胡赌了到厂长身边。厂长从外省调来不久,正缺一个会说话、胆子大的本地通,便叫老胡做自己的司机。
当了厂长的司机,老胡不像别的司机那样西装革履,仍穿旧黑衣,说四川话,冲壳子,让厂长很是放松。厂长一个人吃喝玩乐没意思,会叫上老胡,老胡很殷勤地既当向导、司机,又当伙伴和服务员。只有一点,老胡从不埋单,说婆娘不给钱,他还养着两个孩子,婆娘也没有工作。
一天,厂长上车皱眉板脸,一句话不说。老胡想安慰一下厂长,不料话一出口变成了冲壳子。老胡说,世界上没有搞不定的事,言下之意,没有他老胡搞不定的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厂长当即招呼调转车头,朝一家五星级酒店开去。豪华包间,一桌酒菜,厂长破天荒请老胡吃大餐。
昨回事呢?老胡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也不好多问,心想,管他三七二十一,吃了再说。三杯酒下肚,见厂长拿着筷子不动,老胡夹到半空的菜吃也不是,退也不是。
有啥子事说来听噻,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不定能解决。老胡说。厂长把筷子一放,要出大事了!
原来,经理忌惮厂长的才能,派他去山东分厂收拾一个复杂的烂摊子。去吧,那可是个火坑,弄得不好,鸡飞蛋打;不去吧,违令,不行;直接跟总经理讲吧,越权,不妥。厂长一时进退两难,没了主张。
老胡一听,糟了,壳子吹大了。不过,既来之,则吃之,喝酒、吃菜。突然,老胡一拍大腿,我想到一个人,让他去说准行。
谁?马顾问。
马顾问没实权,顶什么用?
你不知道啊,马顾问是总经理的表哥,由他去说,再妥当不过。
果然,经马顾问从中一说,经理打消了让厂长调离的念头。
厂长那个喜呀,只差和老胡称兄道弟了。其实,老胡极少与主管们打交道,不过乘着与司机们冲壳子之际,早摸透了头儿们的底细。
此后,老胡成了厂长身边的红人,经常和厂长、同事一起吃喝玩乐,但老胡仍然从不埋单,说婆娘不给钱。大家都觉得他可怜,格外关照他,油费、电话费等可没少报。厂长承包了他的一日三餐,有什么好烟、大闸蟹等多半给他,工资也涨到了司机中最高。
武汉爆发新冠肺炎疫情,一向抠门的老胡竟悄悄捐赠了5000元。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有好事者辗转打听起老胡的底细来。出人意料的是,老胡的老婆是本地人,包租婆,两夫妻名下有七八套商品房。
原来,叫穷才是老胡最会冲的壳子。
【作者简介】
莫先春,四川资中人,成都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百花园》《小说林》《今古传奇》《小小说大世界》《西南商报》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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