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人员从许渊冲先生友人处获悉,我国翻译界泰斗、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许渊冲先生6月17日上午在北京逝世,享年10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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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渊冲。受访者家属供图
许渊冲,1921年4月18日生于江西南昌,1938年以优异成绩考入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外文系。1948年,他到巴黎大学留学,期间热情学习马克思主义,探讨救国救民的道路,认识到报效祖国才是真正的出路。1983年起许渊冲进入北大工作,任教授。2010年,许渊冲获得“中国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2014年8月他荣获国际翻译界最高奖项之一的“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系首位获此殊荣亚洲翻译家。
许渊冲提出的“优化论”继承发展了严复、鲁迅、郭沫若、朱光潜等人的理论,对“中国学派的文学翻译理论”进行了独到总结。
澎湃新闻采访人员注意到,《人民日报海外版》2017年10月曾刊文介绍:许渊冲的翻译理念,也是逐步形成的。上世纪30年代,翻译作品流行全国,鲁迅的直译很为进步作家所接受,许渊冲也不例外。但当时的他更喜欢朱生豪翻译的《莎士比亚》喜剧,傅雷翻译的巴尔扎克和罗曼罗兰的小说,比如朱译的罗密欧和朱丽叶,最后两句“古往今来多少离合悲欢,谁曾见这样的哀怨辛酸?”几乎可以说是胜过了原文(原文直译:世界上的恋情没有比得上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从前人的实践来看,许渊冲认为直译不如意译。
西南联大时期,钱钟书提出翻译的“化境”,对许渊冲产生了很大影响。他在《林抒的翻译》一文中说,“译者运用‘归宿语言’超过作者运用‘出发语言’的本领,或译本在文笔上优于原作,都有可能性。”许渊冲认为,这并不是说译者文笔优于作者,而是说“归宿语言”(译语)的历史比“出发语言”(源语)更悠久,内容更丰富,具有一种优势,而译者充分发挥了这种优势,使译文胜过原文。钱先生在给许渊冲的英文信中说,“你当然知道罗伯特·弗洛伊德不容分说地给诗下的定义:诗是‘在翻译中失掉的东西’,我倒倾向于他的看法,无色玻璃的翻译会得罪诗,有色玻璃的翻译又会得罪译”。
在许渊冲看来,无色玻璃的翻译重在求真,有色玻璃的翻译重在求美,但是翻译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的真。他反问,文学创作是创造美的东西,而文学翻译则是为全世界创造美。就翻译而言,求真是低标准,求美是高标准。译文如果只求其真而不求其美,能算忠于原文吗?
【 活到|钱钟书评许渊冲:若李白活到当世也懂英文,必和许渊冲是知己】作为第一个获得“北极光”奖的亚洲人,老先生把这个奖看作是对中国文化的肯定,也是对他的翻译方法的肯定。他认为,与西方语言内容等于形式不同,中文其实是内容大于形式的。包括英文、法文、德文、西班牙文在内的西方文字之间有90%可以对等,彼此翻译很容易。但中文不同,中文与英文的对等率不到50%,也就是说不对等的大部分就需要翻译来做工作。中英翻译比英法翻译难一倍以上。这就是为什么国际翻译界,英国人法国人拿一个大奖,不是什么难事,但亚洲人很难。
“贝多芬说得好,为了更美,没有什么清规戒律是不能打破的”,许渊冲坚持翻译不应持“对等论”,而应取“优势论”,翻译时“要多从中国文化的内涵和优势上想”。按照这一理念,许渊冲形成了自己中国学派的翻译学说:“音美、形美、意美”三美,“形似、意似、神似”三似,“知之、好之、乐之”三之。
在许渊冲看来,通过翻译的文化经典,不仅要让读者“知之”,懂得其真,且要“好之”,发现其善,最好是“乐之”,感受其美。如果把“千山鸟飞绝”翻译成“一千座山”,把“人闲桂花落”翻译成“懒懒的人”,如何能体现天地之间纤尘不染的那种孤独寂静以及花开花落听之任之的那份闲情逸致?
中国诗词往往意在言外,英诗却是言尽意穷。中诗意大于言,英诗意等于言。如果言是一加一,意是二,那英诗就是1+1=2;而中诗是1+1=3。李商隐“春蚕到死丝方尽”,如果只表示春蚕到死才不吐丝,那就是1+1=2;如还表示相思到死才罢休,那就是1+1=3;如还表示写诗要写到死,那就是1+1=4了。更别说“丝”与“思”通这种奇妙,又该如何向西方人传递?
让许渊冲颇为自豪的是,他的译文国外很认可。英译《楚辞》被美国学者誉为“英美文学领域的一座高峰”,英译《西厢记》被英国智慧女神出版社评价为可以和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媲美,他确实做到了“让中国的美成为世界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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