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儿吾女|红星书评│事件与时间中的《吾儿吾女》—基于齐泽克的哲学解读与王安忆的文学理论


吾儿吾女|红星书评│事件与时间中的《吾儿吾女》—基于齐泽克的哲学解读与王安忆的文学理论
文章插图
事件与时间中的《吾儿吾女》——基于齐泽克的哲学解读与王安忆的文学理论
文|庞惊涛
“在循环结构中,若干事件互为因果。”
斯洛文尼亚作家、学者斯拉沃热·齐泽克在他的代表作《事件》中,为我们探讨了“事件”一词的概念,并以深入浅出的平易文字阐释了与“事件”相关的义理。鉴于他身上已有的“20世纪90年代以来最为耀眼的国际学术明星之一”和“黑格尔式的思想家”这两个耀眼的光环,他关于“事件”的阐释正在被广泛接受并援用,文学批评家用来作为小说中“事件”逻辑存在的理论依据也就变得非常容易理解了——因为大多数的小说都会安排至少一个事件。
“时间对我们来说始终是个压力,当头和尾都决定了的时候,中间如何度过,是我们一直要处理的事情。”在事件之外,作家王安忆则将小说创作的难点聚焦在“对时间的处理”上。她在《小说课堂》里,用了很多案例,来分析小说中的时间处理艺术。
在齐泽克的哲学解读和王安忆的文学理论里,“事件”和“时间”这两个音同却义别的词,各自指向了小说创作的两个最为重要的方法论。小说创作语境虽别,然而中西思想却完全可以汇通,齐泽克的伦敦大学伯贝克学院课堂和王安忆的复旦大学小说课堂借助于这种汇通,完成了对世界范围内的小说创作者的跨文化启发。
女作家袁远的长篇小说《吾儿吾女》以“小升初”政策调整这一“事件”为引子,带出了多个家庭在这一事件中的情绪和反应,平静而稳定的生活被打破,层出不穷、一环套一环的大小“事件”,在小说的时间线里循环而生,父母和孩子如何在矛盾里逐渐和解?“小升初”如何深刻影响中国的家庭生态?袁远精心设置了多个交错起伏的事件,并在小说的时间线里,一一揭开“天下父母”身心里隐秘的痛与爱。
似乎是巧合,也似乎是必然,袁远在《天下父母》的写作里,汲取了齐泽克关于“事件”的哲学解读营养,也遵从了王安忆关于“时间”处理艺术的文学理论。她以至轻至缓笔法写出了“天下父母”、“吾儿吾女”这个至难至重的主题,也以极精极巧架构完成了极繁极乱的事件铺陈与时间处理,使得她的小说创作更臻于主题的统一美和结构的成熟美。
吾儿吾女|红星书评│事件与时间中的《吾儿吾女》—基于齐泽克的哲学解读与王安忆的文学理论
文章插图
对事件与时间处理的敏感性
对小说空间和时间中事件处理的敏感性,在袁远早期的中短篇小说里就有所体现。
中篇小说《一墙之隔》的空间围绕城市展开,时间大多发生在幽暗的夜间,而事件呢,正是一场事先不会张扬的抢劫。在这篇作品里,袁远写到了一个相貌英俊的抢劫者、一个失意的海归、海归的“悄悄变质”的女友、一个身兼美容师与雪茄小贩二重身份的女子,他们的生活在多个空间点上重叠、交叉,在多个时间段上同时游弋,他们是熟人、恋人、室友,彼此却并不知晓对方内心的底牌,更无人知晓命运的底牌。
这大约是袁远第一次成熟地架构事件和时间这两个小说最为重要的元素。但主题和笔法却不像是女性的,反而充满了男性的锋利和力量感。在创作谈里,袁远坦承:在过去的小说里,我尽力去写过人性中明暗交错的东西,去触碰过复杂的内心图景,以及被神秘力量暗中推动的命运。在这篇小说里,神秘力量也推动人与人的关系。人与人是相连的,也是相隔的。正因为相隔,所以人心打开缝隙的一刹那,是如此的美好。
然而,评论家对《一墙之隔》中的男性锋利并不认同。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副教授姜飞在《亲仇一墙之隔》里,说袁远有“温婉的文字与软弱的内心”。姜飞认为,袁远总是不能直面残酷的细节,她应该突破善良女人式的温婉而笔锋锐利起来,这恰好是善良的作家袁远与恣肆的杰出作家袁远之间存在的距离,这个距离真是“一墙之隔”。
姜飞的评论里,勾连了袁远的长篇处女作《亲仇》。他想象袁远的写作会“破墙而逾”并没有发生,反而在《一墙之隔》里呈现出一定的锐利之后,退回到了《亲仇》的温婉与软弱。
《亲仇》写父母与子女在对抗中的爱意与退让,具有残酷中的忍耐与悲悯,确为一卷真切描绘中国家庭内部景观的细密图画。主题的沉重与事件的残酷,让至亲者至仇这个困扰着万千家庭的伦理学难题入木三分的同时,也让人为“亲仇”这个伦理问题的形成掩卷深思。姜飞的评论一语中的:生活的空间一旦长时间重合,亲与仇也就同蕴其中。袁远的编织,因为有了前面无数个中短篇打底,在《亲仇》里,就变得越来越成熟了。袁远借《亲仇》,显示了自己作为女作家对爱情、家庭和婚姻这些主题写作的敏感,并试图用小说中对事件的处理,来呼应读者、尤其是女读者的某种隐秘的阅读期待,她希望读者能从事件里获得经验,训练目光,长出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