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之日,剪一段旧时光,葳蕤成蔓

挑着立夏进田园
作者:路灯 
立夏之日,剪一段旧时光,葳蕤成蔓
文章插图
斗指东南,维为立夏。一个与风雨奔跑的季节到来了。
立夏之日,剪一段旧时光,葳蕤成蔓】立夏的日子,古时帝王将相出城迎夏祭祀,开始分发藏冰,考虑怎么度过酷夏。而百姓人家的祭祀则是扬鞭开犁,借墒抢种,期盼有个好年景。
小时候,生活在汗水滋润的 土地上。家乡人代代农耕,与土地为伴。一年四季,都被绑在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为,那时候,土地是农家人博弈生活的全部筹码。对于曾在土地上春种秋收的人们,四季变化,农历节气,每一个节点,都有着深刻的理解和情怀。家乡,地处汉江水系,是水旱作物种植交叉地域,冬麦夏稻,轮番种作。夏至前后,就是这里种植早稻的时候了。
“麦秀风摇,稻秀雨浇”。“风摇扬花,饱塌塌,雨摇扬花,秕瞎瞎”。夏至前后,即希寄于风雨,又忌惮于风雨。雨大了,多了,麦扬花授粉受影响,雨水少了,旱了,早稻的育苗插秧都十分困难。家乡人就是在这纠结的风雨中,背负着风调雨顺的希冀,挑着立夏节气走进了夏季一个又一个繁忙的日子。
“夏至前后去种田,一天一夜错半年。”童年时光,这是父亲最常讲的一些话。每逢立夏前后,父亲都张罗着赶紧下种,育秧,插秧。早稻的育秧田地,是休养生息了一个冬季的土地,我们叫囥地,也就是冬藏了一个冬天的土地,这些囥地,是在河沟附近或有灌溉条件的边边角角小片土地。夏至到来,囥地就要整理出来,灌水,耙田,为撒播稻种做好最后的准备。
春争日,夏争时。夏季,注定是一个同风雨奔跑的季节。 四月插秧谷满仓,五月插秧一场光。夏季,是农家最繁忙的季节。农家活,即是一份生计,也是一门技艺。单说这育秧苗,就有一箩筐的学问。先说这稻种,就像婴儿一样在襁褓中孕育,用温水或在温室保温保湿,深怕不够温暖,停滞生长,又怕时间长了就闷坏了,发酵了,一天不知观察多少次,感温度,观其色,闻其味……等到稻芯刚刚吐壳那一天,从家中取出,像宝贝女儿出嫁一般,看准时辰,带到田间,均匀撒在精心准备好的水田泥土里。
要说“稻种下泥无牵挂”,这一点我不敢苟同。稻种刚下地,那可不能不管不问,那得要精心照顾。天天什么时间灌水,什么时辰放水,那都得准时,以来调节温湿度。中午时分,劳作的人儿归村廓而去,成了鸟儿们觅食的好时光,刚下地的稻种便是鸟儿眼中的美食。驱赶饥饿的鸟儿,成了孩子们的午间任务。直到绿芽茵茵的时候,鸟儿才肯甘罢休。
驱鸟护田,也是儿时的一大乐趣,几家田连在一块,便有了几个小伙伴。几个人想着法子,提高驱鸟效率:有的用竹竿来回跑着驱赶偷食的鸟儿,有的做弹弓,用弹弓驱赶鸟儿,最后,想起稻草人来招呼鸟儿。稻草人,就这样出世了:一把废稻草,两根旧木棍,一顶破草帽,几经绑扎,便成了。风来了,稻草人随风起舞,惊起鸟儿远走高飞。剩下的时间,我们便开始逮鱼,摸虾,挖蟹……
等到秧苗长成,油菜收割完毕。分秧插稻的季节来了。秧苗分成一把一把,用稻草扎绑好,用推车,拖车,牛车拉到耙好的水田地头。秧苗装满箩筐,肩挑担子走进水田,分撒到田间的每一个角落,接着便是插秧了。
立夏来临,春天的种子在初夏的雨中开始疯长。我也在人生的初夏时刻迎来了一个个风雨奔跑的季节……
后来,定居北方,机遇巧缘,妻子的生日也是立夏这一天。从此,立夏,又成为生活中重要的一天。每当立夏节气,煮鸡蛋庆生,一家人玩立蛋,碰蛋游戏,看谁先把鸡蛋树立起来,然后拿鸡蛋一头相互磕碰,看谁的鸡蛋壳坚硬,能最后胜出。其实北方人立夏节气不玩这种游戏,我们只是借着庆生,把端午节提前过一下而已。如果有时间,这一天家人会一起去郊外,走进原野,在大自然的符号里寻找流年的记忆:看瓜藤攀爬比赛,看蚯蚓帮农家人翻新土地,寻听池塘青蛙辩论演讲大会。
绿阴冉冉遍天涯,门外无人问落花。美妙诗句总能使人愉悦,而现状却令人深思与落寞。随着一次次的工业革命,城镇化建设加速推进,如今,农历节气指导农业生产这一主要功能正变得越来越薄弱。今年,回一次家乡,小路旁,废墟中颤颤巍巍走出来耄耋老人,怯生生问道:“你们~是谁?~你找谁?”。眼前干涸的沟河,湖泊,寂寥与荒凉。怎么也与脑海中的画面对不上。撂棍打不着人的村庄,贫瘠的土地早已载不动农家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家乡的年轻人都涌往城市打拼而去,空留一腔乡愁在心头。欣欣向荣的城市与眼前故乡的景象,让我怀疑,这农历节气到底还会有多少记忆能在家乡人的脑海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