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黄维母亲病重,蔡若曙把这个一生不让自己叫她妈妈的老太太,这个一生不让自己进她的家门的老太太接到家里,一直尽力照料,直到黄老夫人寿终正寝,她也没能叫上一声妈,她只是说,老太太,您再挺挺,再挺挺,像我一样,再挺挺……
老太太没有挺住,这个女人还在坚持,坚持着等她的爱人归来 。
1975年春,黄维要出狱了 。瞬间的喜悦让年事已高的他突发心绞痛,一度陷入昏迷 。周总理特别指示不惜一切代价要抢救他的生命,同时告之远在上海的蔡若曙 。她立即星夜赶到北京,衣不解带二十天,直到黄维转危为安 。
4.为什么嫁给我了你还是要疯掉出狱的第一件事,黄维拉着蔡若曙去了照相馆 。当年英姿飒爽的中将军官已经是垂垂老矣的龙钟之人,当年的娇美妇人也早逝韶华 。照片上一个身穿白色的确良上衣的短发老太微笑着,轻轻地把头靠向旁边男人的肩膀,满脸掩饰不住的喜悦和苦尽甘来的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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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维接过特赦书
第一眼看到那个只差一个月没有见到的四女儿黄慧南,黄维先是掏出贴身的照片对照了一下,然后拉着女儿的手一言不发,蔡若曙则轻轻地拍着女儿的脸,“这下好了,你有爸爸了,我也就放心了 。”黄慧南看着面前这个被称做“父亲”的老男人,并没有想像中的喜悦和惊诧,父亲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太陌生了 。
不管相聚的幸福感已经遗忘了多久,相濡以沫的日子毕竟又开始了 。政府给黄维安排在政协文史资料馆工作,每天夹着饭盒挤在人海里赶公车,经常会有人认出这个战犯来,不容分说地来上一记老拳 。黄维常是带着伤回家,蔡若曙每每精神紧张变得有些恍惚,“又打仗了吗?你是将军啊,怎么可以亲自上战场 。”黄维只有笑笑,把老妻抱得更紧,嘴里喃喃地说:“挺着,我们都得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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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沧海,历经沧桑之后所有怜爱的语言都在这轻轻的一抱之间变得苍白 。原来这世界上有一种温暖,只需要一个拥抱就足够了,或者,对这两位老人的爱和等待来说,任何的语言都已经无能为力 。
再后来每天早上黄维上班出门,在家的蔡若曙都诚惶诚恐,每到黄维下班的时间就等在楼下,黄维有事稍晚几分钟就迫不急待地大喊大叫,嚷着说黄维又上战场了,又战败被俘了,甚至回家去找儿子女儿,说有人要把他们的父亲抓走 。
1976年夏,黄维出狱一年之后,是个周日,黄维给妻子吃了镇静剂后一个人出去散步,再回来时,妻子不见了 。半小时后,出去四下里寻找的邻居带回消息,护城河里发现了蔡若曙的尸体 。
烟花易冷,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 。一生里最美的等待交给了这27年匆匆而过的日子,也只换回了短短一年的团圆,幸福却又转瞬即逝 。
黄维没有落泪,眼泪对这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男人来说,太轻了 。失去爱人的所有悲伤和痛苦,都化作了喃喃低语,“当初你说,不嫁我你会疯掉,为什么嫁给我了你还是要疯掉?我黄维欠你太多了 。你走了,不陪我挺着了,留我一个,还怎么挺……”
1985年11月,82岁的黄维将军以历史讲解员的身份重返战犯管理所 。组织上安排了宾馆,他没有住,而是要求在当年关押他的二号监室留宿 。那里,是他自淮海战役后第一次与妻子见面的地方,也是他即将特赦前病危的时候,蔡若曙近一个月的时间陪护他的地方 。
那一夜,他没有睡,那一夜,月亮很圆 。
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常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人物小传:黄维:(1904年-1989年),江西贵溪人,毕业于黄埔军校第一期,黄维兵团的主帅,十二兵团司令长官,在抗日战争中国军正面战场上的常胜将军 。在号称“血肉磨坊”的罗店战役成为抗战中最惨烈的一役,由此成就了其神勇之名 。
1975年作为最后一批战犯被特赦,1989年3月20日,黄维因心脏病突发,在北京逝世,终年85岁 。
蔡若曙:民国浙江政府秘书局长蔡仲初的女儿,良好的家庭背景和教育造就了开朗漂亮的大家闺秀,素有“杭州一秀”之称,曾有十三影星为之散会之说(据说当时引领上海的十三个电影明星在杭州集会,因听闻蔡大小姐要跟随父亲来现场慰问,自惭容貌不敌,提前散会) 。一生追随黄维左右,成为黄维的贤内助 。后因精神失常投水自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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