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维一直对自己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却无法替夫人争一个入祖坟的位置而深感不安,经此事后,对夫人更是体贴有加 。
3.挺着,挺着因为蔡若曙不能回老家,黄维一直耿耿于怀,觉得自己愧对了夫人,他特地在庐山上建了一幢小别墅,每年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带上蔡若曙去庐山避暑,二人戏称若有离世之日,都不去自家的祖坟,就在庐山里找一处幽静之处再续前缘,死了也不分开 。
1948年夏天,黄维夫妇照常来到庐山,那时候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妻贤子孝,黄维也正处于事业的顶峰,作为一个男人,能得到的荣誉和幸福,似乎都已经满满在握了 。蔡若曙也由当初的中学生成为了从容美丽的中年妇人 。这次上庐山,还有一件大事就是,再过一个月,他们的第四个孩子就要出生了,庐山的安静,正适合她调养 。
黄维没能见到他们的第四个孩子 。几天之后,一纸电报,黄维奉命开往淮海战场 。
“等你回来,给孩子取名字呢 。”蔡若曙这一等,就是几千个日子 。黄维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没来得及见到的孩子的时候,已经是十七年后 。
淮海战役旷日持久,打到后来,战况乱到连报纸上的报导都前后矛盾 。当时国军大势已去,国统区人心惶惶,蔡若曙也陷入了长久的煎熬之中 。
丈夫生死不明,所有的报导中都不再出现国军的任何战况 。她给老长官陈诚打电话,陈诚回答她:黄维是我的老部下,我对他有信心 。我正准备调去台湾,跟我先去台湾吧 。蔡若曙不走,没有丈夫的消息她哪都不去 。直到有一天,陈诚的卫队直接冲入家中把她和孩子强行带上飞机,再落地时已经身处台湾 。
半年以后,国民政府在台湾给“已经战死的黄维将军”召开了规模盛大的追悼会 。
“他一定没死 。他还没给孩子起名字呢 。说好了的 。”蔡若曙不相信一向言出必行的丈夫这一次言而无信 。他说过,我们要死也死在一处,葬在庐山的那间别墅后面 。
那一天微笑告别的场景似乎和电影里上演的生离死别差得很远,本以为做好了饭你就可以回来,本以为天黑了就可以倒茶给你 。可是,天涯有多远?永远有多远?那些单薄日子,就这么还没有等到冬来就要凋谢?世上那些轻言的离开,为什么都是匆匆的永别 。每天,她守着那只早已经丢了钥匙的箱子,不住地念叨,“不嫁你,我会疯掉 。这是我的魔,我的魔……”
两年以后,已经是台湾省主席的陈诚偷偷告诉她,黄维其实并没有死,淮海战役中兵败被俘,现在作为战犯被关在监狱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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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若曙笑了 。无论在什么地方,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希望 。她这一生,不就是活在一片不肯灭绝的希望里吗?希望有朝一日母亲能让她回家,能让她叫一声妈,能听到一声“媳妇” 。现在,只要他还活着,一切就都是有希望的 。
得知黄维还活着的消息,蔡若曙立即着手准备返回大陆 。她先是想方设法辗转到香港生活了一年,直到台湾政府对她这个战犯家属失去了警惕之后突然取道日本回到大陆,带着四个孩子隐姓埋名定居在上海 。当年的将军夫人,在一家小小的图书馆找了份工作,每天和众多刚解放的人民群众一起步行半小时上班,攒够了钱就去买上海到北京的火车票 。
那时候,蔡若曙刚过三十,带着四个孩子经常要坐着绿皮火车从上海辗转到北京探监 。探监也不让见到本人,黄维是中将,是特别战犯,是重点看护对象 。蔡若曙一次次奔波千里,只能在监狱的围墙外把一件件棉衣递到挎着枪的士兵手里,然后,一个人转身,离开 。
那些一针一线缝好的棉衣里常是裹了两个苹果或是一包烟,当然了,有什么想说的话卫兵也允许她写几行字经检查内容之后带进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聚少离多,想说的话其实说也说不完,但每次蔡若曙留给黄维的纸条上都简短地写着:挺着,挺着 。
1956年,周恩来总理得知了蔡若曙不远千里探监的事情后特别批示,黄维是抗战英雄,准许家属探望 。北京功德林监狱,数年之久的期盼和坚守,短短的两个小时,蔡若曙没有眼泪,只不断地重复一句话,“终于挺到了这一天 。没有你,我会疯掉……”
黄维问,曾经让监狱的卫兵传话,让她带一张四女儿的照片,你带了吗?蔡若曙点头,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照片,“你说过要给她取名字的,可是你一走就不回来了,孩子不能没有名字……她叫黄慧南 。”黄维的好友沈醉将军在回忆录里提到这一情节时写道:“在管理所里,黄维一直把这张照片放在他的左兜里,像宝贝一样珍藏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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