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兆言倾其六十余载生命体验:这是我一直想写的一部书|读书 | 群莺乱飞

辞旧迎新之际,作家叶兆言在线与众多网友分享他数十年来的阅读写作历程。作为全网直播首秀,叶兆言还为读者带来了他的全新作品《通往父亲之路》。这是他以六十余载生命体验,所进行的一场父子关系探讨的文学漫旅,也是其以小说笔法,首度直面、致敬、反思父辈的人生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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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父亲之路》
叶兆言著
译林出版社
“通往父亲的道路太漫长,张左发现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走进过张希夷。”
中篇小说《通往父亲之路》讲述了一对父子的故事,也讲述一个家族的时代记忆。张左出生不久,父母即因不和分开,他自幼由外公魏仁与外婆抚育,与其父张希夷情感疏离。时光流转,晚年的张希夷声名大噪,父子二人亦交往渐密。张左、张希夷、魏仁三代人,是父子或师徒,有恩亲,更有离合疏近。
“我们在通往父亲的道路上,究竟遭遇到了什么?”这本书是叶兆言回归写作初心,以其六十余载生命体验,首度直面、致敬、反思父辈的人生之书,也是一场探讨父子关系的文学漫旅。
>>精彩试读
时间应该是1970年,外公与张希夷的通信,除了讨论古文字,就是谈养牛,谈自己的身体。外公身体越来越差,人生七十古来稀,他觉得自己岁数不小了,迁延蹉跎,来日无多,常会发出一些哀叹。外公说外婆时常抱怨,抱怨儿女皆不在自己身边,虽然有张左在一旁可以跑腿,毕竟还是个孩子,还需要大人照顾。外公也说到了自己的担心,担心他们二老离开人世,而张左仍未成年,谁会来负责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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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魏仁教张左练习书法(赵蘅绘,书中插图)
阅读张希夷与外公的通信,张左感到最有趣的部分,是关于怎样养牛。张希夷到了干校,最初安排在炊事班,炊事班油水足,他告诉外公,说自己正在开始发胖,感觉肚子大了一圈,没想到烧饭和做菜那么简单,他不但学会发面做馒头,还学会做豆腐。不久,又被分配去了养牛班,张希夷所在的干校,一共养了九头水牛,还有一头很瘦的毛驴。这地方前身是部队的一个农场,不只是博物院,省文化系统的许多单位,都安排在这劳动学习。
张希夷作为强劳力被调到养牛班,刚开始,都觉得养牛班轻松,安排的都是五十五岁以上老同志。没想到看似轻松的喂牛放牛,实际上非常辛苦,与炊事班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先说喂牛,要把稻草切短,把黄豆磨碎,再掺和在一起喂,这是在牛棚里干。切稻草很累人,把黄豆磨碎了,也很累人。牛食量大得惊人,慢吞吞一直在吃,每头牛一顿要一大桶饲料。放在野外让牛自己找草吃,这要轻松一些,但是花时间,草长的时候,一口气吃两个多小时,才能吃饱。草要是还没长长,很短,牛必须慢慢地啃,啃了三四个小时,还没有吃饱。不管在牛棚,还是在野外,牛吃饱了,会在原地躺下来反刍。牛肚子很大,饿的时候能看见一根根肋骨,一旦吃饱,肚子会鼓起来,像充足了气一样。为了让牛吃饱,养牛班的同志不辞辛苦,一直处于体力透支状态,眼看着坚持不下来,便向师部汇报,请求支援。当时套用军队编制,具体到某个单位,又称之为几连几排几班。张希夷到养牛班报到的时候,离自己五十岁生日只差两个月。
刚到养牛班,张希夷几乎一个人,把铡草的任务都承包了。他写信告诉外公,没说累,只是谈到了铡草,谈到铡草的具体时间,谈到烦扰人的气味。从炊事班到养牛班,最大的不同是气味,说自己资产阶级思想还没完全改造好,竟然会觉得牛圈太臭。养牛班的其他同志,早就习惯了,他们住在牛圈旁边的小屋里,土坯墙茅草顶,到处漏风,一个个睡觉都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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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干校”期间,张希夷与魏仁的通信(赵蘅绘,书中插图)
年龄最大的一位同志已快七十岁,博物院的元老,古瓷器专家,喜欢写诗,专门写了一首白居易《琵琶行》那样的长诗,其中有两句让张希夷过目不忘,“牛矢气熏柴火味,陋室从此叫延芳”。
张左不知道什么叫“牛矢”,查字典才知道,牛矢就是牛屎,“酷无文采如我辈,牛矢鸡栖当结邻”。对张希夷干校养牛这段经历,张左特别有兴趣,有一段时间,外公对如何养牛也十分有激情,他让张左陪他去新华书店,找跟养牛有关的书籍,自己先研究一番,然后写下心得体会,再与书一起寄给张希夷。外公的口气俨然是科班出身,毕竟他年轻时,大学里学的就是这个。张希夷则回信解释,外公说的这些都严重脱离现实,养牛最烦人的事,书上根本不会说,譬如值夜班,冬天太冷了,要把牛棚封堵严实,然而再冷,半夜里也得起来给牛把屎把尿,要挨个地把过来,水牛一泡尿足足能有半脸盆,要非常耐心把它们牵出来,牵到一个专门拉屎撒尿的地方,要不然,整个牛棚很快就成了尿池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