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蓬莱:与东坡同行(下篇)|青未了 | 吴忠波( 二 )


吴忠波:苏轼是诗文大家、才艺高手,他写他看见的“海市”,我更相信他看到东方云海、重楼翠阜等等“海市兄弟”。其实,我早相信他见过心中意念的海市了,而不管真海市假海市,我们永远传承海市诗,这就是苏轼最大的贡献。
朱湘山:可以想象的是,离别之前的苏东坡站在蓬莱高阁眺望东方云海,只见仙山琼阁,变幻无穷,祥光缭绕,霞光普照。一切如有神助,一切如在梦中,面对这神奇的一切,苏轼有理由相信:从这个并不寒冷的秋天开始,他的未来必将一片光明,或者,他还想到自己任职密州怀念亲人时写的词句: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吴忠波:人是一对矛盾体。苏轼知道朝廷和际遇的事,自己根本左右不了,只能听天由命。而他能做的就是多做善事功德、求佛保佑,这个来的实惠又可操作。他在居登和返朝时,先后到过登州延洪院和长清真相院。通过施舍过儿鉴和弟辙舍利,为子为已也为父母弟弟,求得身家安宁、长久康健。同样用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词中所说: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在蓬莱:与东坡同行(下篇)|青未了 | 吴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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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湘山:此后几年,在哲宗祖母太皇太后高氏的欣赏和关照下,苏氏兄弟的仕途的确顺风顺水,一路升迁:苏东坡升至翰林学士、侍读学士、龙图阁学士、兵部尚书、礼部尚书;苏辙升至相当于副相的门下侍郎。苏东坡兄弟的毕生功名,至此达到人生巅峰。
吴忠波:其实,苏轼还算自知自明,自登州回朝的连升数级,始终伴随着的是不停的辞官。主要原因是,在乌台诗案中受尽折磨的苏轼,知道自己是因言获罪,对风险极高的京城做官是排斥的。弟弟苏辙和靠己朋友也反复叮咛缄口慎言。因此他减少与外人来往,甚至称病谢客,同时为了防止自己的诗文得罪人或者为自己招罪,也尽量不写或少写。
朱湘山:然而,好运并不长久,如同转瞬即逝的海市蜃楼一样,命运就向他浇下一瓢冰水。尽管苏轼也确实需要一点冰水的感觉,来沉寂身在高位的百感交集,只是这冰水,太过寒凉刺骨,并且饱含着一系列的难堪、屈辱和失意。此后,命运之神再没有眷顾他的萧瑟人生,那首著名的《卜算子》词恰到好处地反应出东坡当时的心境: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吴忠波:这样的结果,也许是苏轼早已想到的。但更多的是,他身处朝廷,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体性中的正义、骨子里的刚毅,改变不了他的为人作派和价值取向。一如他所料,在他回京城赴任后不久,就有人弹劾他,所用罪名依旧是诽谤宋神宗,宋哲宗采用各打五十大板的手法平息事端。苏轼与宋哲宗的关系并不融洽。宋哲宗继位之初,苏轼中枢任职担任只有10岁的哲宗侍读。但这次苏轼回来,宋哲宗已经十八岁,并有了自己的政治倾向。说白了此时的宋哲宗已经不喜欢苏轼。
朱湘山:九个月后,高氏驾崩,哲宗亲政。和祖母完全不同,哲宗是新政的积极支持者。这时候,作为旧党重要人物的苏氏兄弟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尽管苏东坡曾经是皇帝的老师,然而,就在哲宗亲政当月,苏东坡被罢去礼部尚书,派往偏远的定州任河北西路安抚使兼定州知州。半年后,更大的打击随着一纸诏令传到定州:贬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
吴忠波:登州回朝的苏轼,充其量是个政治牺牲品。太后祖母高氏是旧党拥??人,新君皇帝哲宗是新党支持者。道不同不相为谋,志不同不相为友。这就决定了苏氏兄弟的命运,已被新的政治大势所抛弃。而苏轼作为哲宗的老师,还不如他们之间不相熟。“伴君如伴虎”的宿命,作为苏轼与哲宗的关系的解读,该是十分的恰如其分。苏轼从居高至伟的仕途,却落得个一落再落的悲剧答案,皆在于此。
朱湘山:与贬谪黄州相比,虽是偏僻,毕竟还在内陆;惠州却远在瘴气弥漫的岭南;并且,贬谪黄州时,苏东坡45岁,年富力强;贬谪惠州时,年近六旬的苏东坡,已是风烛残年之身。
实际上,贬谪惠州还只是苏东坡晚岁流贬生涯的开端。此后,道阻且长,风物恶劣,蛮荒之地的海风冷雨已经遥遥在望。
吴忠波:或许苏轼会想起,如果说贬谪惠州是他不幸迭落的开始,那么黄州这个曾经的历练地,应该是他东山再起的启始。黄州五年,经汝州任命、常州居住到登州履新,50岁的苏轼在“三起三落”第二起中,才得以雄风再显和扬眉吐气。而登州作为仕途跳扳,又是苏轼青云直上的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