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爆发的第二天 , 我妈把我们安排进了家里一年前刚装修好的新公寓 。建设还算高档 , 但因为在新区 , 太偏远 , 周边配套设施非常不完善 , 一直没什么人住 , 目前搬进来的小区住户绝不超过三户 。
我每次出门都会被我妈骂两个小时 , 不夸张 。第一次 , 我去小区外面想吃潮汕菜 , 结果发现饭店全部关门 , 只能去便利店买了瓶咖啡就回家 , 被我妈骂了两个小时 。第二次我在美团上点了两杯奶茶 , 保安不让小哥进社区 , 我得去小区门口拿奶茶 , 我妈知道了 , 又骂了我两个小时 。进来的时候保安小哥还给我和外卖小哥用额温枪量了一次 , 保安小哥告诉我 , 如果发现任何人发烧 , 他们会立刻报警 。
我妈每隔半个月去超市采购一次食物 , 出门的时候穿着防化服和医用口罩 。冰箱里放不下半个月的菜 , 她就堆在我书房 , 我只能把大部分书搬进房间 。
我妈扣押了我的证件、银行卡和手机 , 硬性规定我不准出门 , 更不准回去工作 。每次我提到回去上班她就嘶吼哭闹 , 以死相逼 。在我两次出门之后 , 她把我钥匙拿走 , 把大门的密码也改了 , 双保险确保我无法出门 。我告诉她这是非法拘禁 , 于是她立刻又给我来了一次非法殴打 。
我爸有每天饭后出门抽烟散步的习惯 , 被我妈骂得强行改掉了 , 但是运动健身还是必要的 。于是我随时推开房间门 , 都能看到我父母在客厅跳广场舞 , 我妈拉着我一起来 , 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我宅太久出现幻觉了 。
我父母一直都在阴谋论 , 说这次疫情是美国搞出来的 , 军运会期间投放到了武汉 , 主要只传染黄种人 。我听了觉得很荒诞 , 但我也没法反驳 , 毕竟病毒传播这种东西我不懂 。
以前一直代购的抑郁药物买不到了 , 代购们都没法去印度了 , 于是我发朋友圈求助 。我一个发小说她哥哥本人就在印度 , 可以帮我买 , 不赚我钱 。发小哥哥去药店一询价 , 居然只有我之前找代购买的五分之一 。即便不包邮 , 价格也不过代购的四分之一 。
我爸的一个客户打电话来 , 说要谈一个很重要的合同 , 问我爸可不可以跟公司的商务一起出趟差 。我妈回去看了一下存折 , 发现养老的钱已经存够了 , 于是骂了我爸客户半个小时 , 我跟我爸在旁边瑟瑟发抖 。后来我爸悄悄告诉我 , 这个客户对他还是挺重要的 , 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挽回 。
我正在考虑疫情结束后要不要跟我爸那位客户约一下 。
上网查了查 , 专家预测五月份疫情才能真正得到控制 。我和我爸都毫不怀疑 , 在疫情结束之后我们都会面临失业 , 甚至被行业除名 。我们的职业生涯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
我妈却仿佛在灾难中焕发了第二次青春 , 她精力旺盛 , 斗志昂扬 。每天坚持练舞健身 , 看新闻 , 阅读疫情最新动态 , 在家族群发布疫情防治办法 , 并且对我、我爸及来找我们的客户进行惨无人道的辱骂和苦口婆心的教育 。
我正考虑转行做全职网络主播……因为我目前已经不可能做别的了 。
在被我妈彻底拘禁之前 , 我曾经在小区里面散过一次步 , 整整一个小时 , 发现只有一个人类进过小区 , 就是打扫卫生的阿姨 。保安告诉我小区里面除我以外应该还有一位住户 , 因为他也点过外卖 。但是我在偌大的小区一直没有寻找到另一位住户的踪迹 , 我突然想起 , 荒岛漂流电影经常发生这个桥段——另一个人跟你漂流到了同一个荒岛 , 但你们就是碰不到对方 。
晚上没有任何人为声音 , 不管人声、车声、机器声 , 都没有 。海风的呜鸣却没有停过 , 如果你不知道四下无人时海风是什么声音 , 你可以去听鬼片里“呜呜”的背景BGM 。
我养成了晚上睡觉之前必须拉关窗拉帘的习惯 , 因为我开始梦见窗外有女鬼 。
我不是宅不住的人 , 疫情爆发前我在北京工作 , 雾霾最严重的时候 , 我也可以24小时宅在出租屋里 , 看书打游戏看电影吃外卖四五天也波澜不惊地过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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