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时代

纠缠时代 每个时代都有各自的遗迹:织布机、汽车、个人电脑和 3D 打印机 。《百科全书》是那个时代的路标:它把所有学科分门别类,固化它们之间的界限 。这些都是在 18 世纪漫长的启蒙运动中形成的 。在接下来的四分之一个千年里,我们一直被灌输着发展自这种遗迹的陈旧观念,在彼此离散的思想谷仓内各行其是 。在千禧年伊始,「反学科」(antidisciplinary)的模因(meme)出现,我们猛地摆脱了亚里士多德的阴影,步入崭新的「纠缠时代」 。
本文提出了一张描绘科学、工程、设计与艺术这四个创造性探索领域的地图,旨在阐释反学科假设:知识不再归属于特定学科,也不仅在学科边界之内产生,而是彻底纠缠在一起 。我们的目标是就这些领域间的相互关系,建立起一张暂时但全面的地图 。在这之中,一个领域可以激发另一个领域的演进(变革),单个个体或项目可以横跨多个领域 。更重要的是,本文鼓励质疑,并进一步完善已提出的理念 。
条条路径都通往「百慕大四边形」(Bermuda Quadrilateral) 。2007 年,约翰·前田(John Maeda)基于「里奇·戈尔德矩阵」(Rich Gold Matrix),提出了一张名为「百慕大四边形」的图表 。这张矩形地图分为四个象限,每一个都对应一个独特的视角——科学、工程、设计或艺术,以此来解读乃至影响整个世界 。据前田称,每个象限都有其特定的使命:科学对应探索;工程对应发明;设计对应沟通;艺术对应表达 。最初,戈尔德画下这张矩阵草图,描述四类创造力各自的角色,是为了展示创造与创新四种独特的表现形式 。你应该铭记自己的观念模式,攻克一方专业领域,并安居于此 。戈尔德的观点代表了四种截然不同的存在方式,彼此之间存在明显的智性界限和性情分隔 。恰如「四种体液」(Four Humors),每种体液都被视为其特有的物质,有各自的含量和面容特征 。换言之,如果你是某地的公民,那在另一方领土,你就是行经此地的过客 。
但是,我们如何才能常年云游在「智性的盘古大陆」,不受国界的阻隔,也没有晦涩的术语?我们如何以能思考、会创造的生物这一身份穿越智力的超大陆,有如世界公民一般?我们如何才能依赖一份适用所有群体而非为四类人群绘制的地图来寻找方向,并能凭此,以及一点运气和勇气,同时栖居多处地方?科学家能比工程师提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吗?艺术家的观念与科学家的真的那么不同吗?还是它们仅仅是世界上两种相辅相成、紧密联系的运作方式?或许,当我们实践艺术创作时,真正重要的不是艺术形式,而是个体的存在(形式)?归根到底,是否存在一种超越二维欧氏几何——即对应四种角色的四个象限——的方法,以更完整、更综合、更全景式的方式,去理解创造的文化?
在马克·列文森(Mark Levinson)最近的纪录片《粒子狂热》( Particle Fever,2014)中,他拍摄下了为探究物质起源而在大型强子对撞机(LHC)上进行的首轮实验 。影片以 LHC 的首次启用为开篇,试图重现与大爆炸相关的物理条件 。而结尾则是史前洞穴壁画,以及萨瓦斯·季莫普洛斯(Savas Dimopoulos) 就艺术与科学之间的联系得出的耐人寻味的论断:「恰恰是对生存而言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使我们成为人类 。」艺术与科学,都可以理解为人类为表达周遭世界而产生的「需求」 。两者都要求保留质疑,在取得例证前先就物质和非物质现实做出推测 。这两者——就如同肖维岩洞(Chauvet Cave)中从大约四万年前留存至今的洞穴壁画——没有规则,没有边界 。绘制这些画作的艺术家这般创作,首先是为了面对现实,尔后才是理解现实 。我们带着完全一致的动机从事科学研究 。同样,模糊的边界也出现在设计、艺术和工程之间 。设计的批判式体现(即批判式设计,Critical Design),通过推测的方式制定出人意料的策略,就如何使用、居住现有的环境挑战我们先入为主的假定 。设计的肯定式体现(即肯定式设计,Affirmative Design),则提供可行、实际、并能快速实施的解决方案 。前者带有艺术的思维方式,后者则与工程难分彼此 。科学与设计、工程与艺术,以及科学与工程之间的关系也同样模糊不清 。可想而知,如果你的设计有意义、有影响,那你就不会在一个单一、特有的领域工作 。
我们如何才能把「百慕大四边形」的四个区域重新演绎为创造与创新的瞬时体现?更进一步说,我们如何能以一种既有意义又有效率的方式在这些不同区域之间通行乃至多栖发展?单一领域的成果能否产生一种「创造性能量」,使我们更容易进入另一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