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性“藏起了”多动症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问题青年Wonderers(ID:openyouthology002) , 撰文:Ju皮ter , 编辑:阳少 , 原文标题:《女性ADHD:40年 , 与“淘气的小男孩”共享一个诊断》 , 题图来自:《朱诺》
一年前 , TikTok告诉我 , 我可能有病 。 走神、拖延、三分钟热度 , 这些我早习以为常的“坏习惯” , 有专属的医学名称——ADHD , 全名很长 , 更通俗地 , 很多人叫它“多动症” 。
我 , 自封新时代独立女性 , 疑似有多动症 。
这是短视频平台骗流量的新手段吗?多动症难道不是只有小学班上最捣蛋的男生才会得?如果我真有多动症 , 又怎么会直到25岁 , 才第一次听说?
一
我特别爱玩头发 , 这是个积习难改的小怪癖 。
上学时 , 我习惯一手写题 , 一手绕头发 。 卷子答完 , 辫子也揪歪了 。 晚上睡不着 , 我经常捻着头发 , 思东想西 。 发梢抽在枕头上 , 发出沙沙的闷响 , 单调 , 烦人 , 但我的手不会停 。 在上家公司 , 有一天 , 部门领导找我谈话 , 面色凝重地说:“有同事投诉你工作不认真 , 每天在那玩头发 。 ”
这算不上困扰 。 不过 , 讲话时频繁摸头发 , 似乎是种不自信的表现 。 所以 , 有重要的面谈时 , 我都会双手交握 , 抵在膝头 , 像合掌捉住一只扑棱的蝴蝶一样 , 扣住玩头发的冲动 , 好显得大方 , 稳重 。
大概一年前 , 我偶然刷到一条TikTok , 这条12秒的视频 , 罗列了四条ADHD的明显症状 , 爱玩头发首当其冲 。 除此之外 , 还有喜欢打断别人讲话、经常神游和老是丢东西 。 我很善于倾听 , 不过其余三条全中 。
我并没有因此太激动 。 毕竟 , 在这类平台上 , 隔着屏幕抽一张牌 , 对面就会告诉我接下来的运势吉凶 , 短则一周 , 长至半年 。 真不真 , 取决于我的主观意愿 。
但我还是忍不住百度了一下 , 啥是ADHD?手机的预览条目只装得下它冗长的全称 , 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attentiondeficithyperactivitydisorder) 。
我捕捉到段落末尾五个字 , “俗称多动症 。 ”点进去 , 划几下 , 满屏“患儿”、“儿童” , 中间穿插着科普视频 。 有位资深男医生 , 梳三七分头 , 戴金丝边眼镜 , 脖子上挎着听诊器 , 在介绍:“孩子是调皮还是多动症?”
我想起了小学班上的几个男孩 , 公认的刺儿头 。 他们上课捣乱 , 顶撞老师 , 动手打人 , 成绩极差 , 大部分做过我的同桌 。 我 , 学习好 , 人缘佳 , 绝对跟老师一条心的中队长 , 经常被安排在他们旁边 , 监督、做榜样 。 多动症?可能是他们 , 但不会是我 。
隔了段时间 , 我又刷到一条TikTok , 是一个男人记录ADHD妻子做家务 。 视频里 , 她刷着碗 , 忽然想到还要洗衣服 。 提起脏衣篮走到一半 , 莫名在地毯上趴下 , 开始翻相册 。 翻了一会儿 , 瞥到身旁的脏衣篮 , 又起身打开洗衣机——没放洗衣液 , 并且把洗碗海绵落在里面 。
尽管荒谬 , 但这情景我熟 , 就是我和女朋友的日常 。 这难道不是正常的粗心大意?我饶有兴趣地点开“#adhd”话题标签 , 脑中警报大作 。
一条视频介绍:“就像成人和儿童的ADHD看起来是不一样的 , ADHD的表现在男女身上也有差异 。 ”另一个女孩说:“我直到17岁才被诊断有ADHD , 因为我不是个多动的小男孩 , 反而是个全A生 。 但确诊之前 , 我一直都在挣扎 。 根本不知道为什么 , 只觉得自己很迟钝 。 ”
我换了搜索引擎 , 找到一个科普网站[1] , 它由一位美国精神科医生创建 。 在这里 , 我读到:“ADHD是一种既会影响儿童 , 也会影响成人的神经发育障碍 。 它会影响大脑的执行功能 , 比如注意力、工作记忆、计划、组织和冲动控制 。 换句话说 , ADHD会妨碍我们制定计划、设置优先级和执行复杂任务 。 ”
文中附有自测题 。 做完10道单选 , 页面上弹出一个半扇形量表 。 它形似彩虹 , 从左向右 , 颜色渐变 , 由绿染黄到深红 。 我看到自己的结果 , 指针叠上橙红色:“中度疑似” 。 女朋友的则更红一些 。 彩虹下面写道:“然而 , 自测结果并不能代替专业人士的诊断 。 ”
我们决定一起去看医生 。
二
像每次挂号测核酸一样 , 我打开微信搜索 , 输入“ADHD门诊预约” , 期望在关注的八十个医院公众号中 , 挑选一个预约入口 。 结果根本没有 。 但我搜到一篇名为《广东省人民医院ADHD成人就诊指南及对新人建议》的文章 , 发表于公众号“青衫Aspie” 。
在同名网站上 , 我找到一幅就诊地图[2] , 上面标示着各省可以确诊成人ADHD的医院和医生 , 数据全部由就诊人提供 。 34个省级行政区中 , 有14个显示“暂无就诊信息” , 包括西北全部、东北大部 。
这幅地图似曾相识 。 2018年 , 在报道跨儿就医问题时 , 我看过一份“跨性别友好名单” , 罗列着全国24家医院的33位医生 。 同样 , 信息全由社群内部成员整理汇总 。
对就诊者来说 , 名单的存在 , 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 这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 , 相关的医疗资源非常不充分 , 并且 , 即便是专业人士 , 也很有可能认知不足 , 乃至存有偏见 。 相应的好处——如果有的话——可能是 , 只要能找到名列其上的医生 , 那么你大概率有机会得到公平有效的诊断 。
很幸运 , 地图显示 , 深圳有两位医生可以诊断成人ADHD 。 我特别留意 , 分享这条信息的就诊人是个女生 。 这多少打消了我的疑虑 。
在深圳康宁医院 , 成人ADHD门诊隶属儿少精神科 。 一下电梯 , 像踏上课间的学校走廊 。 一个小男孩冲向我们 , 他妈妈紧追其后 。 她拽住男孩的书包背带 , 拖长声音劝抚:“你坐会儿吧?哎呦 , 要累死我 。 ”
候诊区还有六七个小男生 , 穿着蓝色短袖校服 。 但我没看到小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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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的宣传栏与毕加索的挂画 , 相传毕加索也有ADHD
走到底 , 成人ADHD诊室被隔在毛玻璃后 。 正对它 , 宣传栏上贴着一张海报 , 标题写着:“拖延症?也许是成人多动症 。 ”海报下 , 候诊的成年人坐成一排 。 我数了数 , 加上我和女朋友 , 三女两男 。
我们在海报下坐好 , 瞥到角落的诊室 , 门敞开一条缝 。 一只玩具熊俯面趴在沙发扶手上 , 像被很多双手薅过 , 显得有点累 。
医生好像也累了 。 见到我之前 , 她已经把类似的问题重复过四遍 。 “你是否无法集中注意力 , 并因此影响工作学习?”我如实说 , 的确常走神 , 但影响不大 。 15分钟的问诊 , 感觉像面试 。 医生紧盯电脑屏幕 , 噼噼啪啪敲下我这些“是的 , 但是”的回答 。
到五点钟 , 看看我来不及做完的检查 , 她说 , “按目前的情况 , 你是没有ADHD的 。 ”
“那剩下一项检查还需要做吗?”
“看你自己有多执着了 。 ”
幸亏 , 我挺执着 。 跑了两次医院后 , 我和女朋友双双确诊ADHD 。 她程度更重 , 医生开了处方药:七颗专注达 , 奶茶色的圆柱小粒 , 每颗19元 。 而我 , 医生说 , 尽管有发育痕迹 , 但目前对生活影响较小 , 可以说是“大部分自愈了的ADHD 。 ”
走出医院大门 , 我和女朋友交换了病历 。 我们互相打量 , 忍不住哈哈大笑 。 我26岁 , 女朋友32岁 。 我们和ADHD——一种神经发育障碍——共处多年 , 却一无所知 , 甚至治好了自己 。
这常见吗?这是否合理?
三
先说结论:很常见 。 不合理 。
我读到一组对比数据[3]:儿童时期 , 男孩的ADHD患病率比女孩高2到2.5倍 。 但成人后 , 这个男女性别比降到了1.5比1 , 乃至更低 。 也就是说 , ADHD人士中 , 小男孩比小女孩多不少 , 但成年男性和女性几乎人数相当 。
是因为女性通常比男性更迟发展出ADHD吗?
我找到了“青衫Aspie”的创始人青衫 。 她是一名神经科学博士 , 23岁时 , 被确诊有ASD(注:孤独症谱系障碍) 。 2016年起 , 她开始以“青衫”为名 , 在网络上进行有关ASD和ADHD的非盈利性科普 。 向青衫寻求帮助和建议的人很多 , 她索性组建了三个微信群 , 供ADHD和ASD人士及家属交流 , 共有800多名群友 。
青衫说:“ADHD是一种发育障碍 , 会在发育早期有所体现 。 ”说女性成年后才发展出ADHD , “证据很缺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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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hd_alien , 插画艺术家Pina在28岁时才被诊断为ADHD
据《大西洋月刊》[4]和ADDitude[5](一家专注ADHD相关议题的媒体)报道 , 患ADHD的女性 , 大概有50%到75%被漏诊 。 剩下没被漏诊的 , 平均在36到38岁才拿到诊断 。
患病率的性别比在成年期趋平 , 是因为长期以来 , ADHD女性都被大量忽视了 。
今年 , 一篇论文[6]重点分析了ADHD女性面临的困境 。 论文发表于《儿童心理学与精神病学杂志》年度研究特刊 , 总结了过去42年间关于女性ADHD的研究 , 在此基础上 , 提炼并巩固了它们的结论 。 作者是StephenP.Hinshaw博士及团队 。 Hinshaw博士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心理学教授 , 也是最早开始研究女性ADHD的专家之一 。
论文指出 , 相较于男性 , ADHD女性更容易有补偿行为 , 花费大量精力 , 掩饰自己的症状 。 这是导致女性被长期忽视的一个重要原因 。
什么是补偿行为呢?举个简单的例子 , 我有一张标准而真挚的“我在听”脸 。 这是我小学时 , 第一次因为上课走神被批评后 , 努力观察、反复训练的结果 。 直到现在 , 我都时常需要这副面具 。 比如 , 做重要的采访时 , 我会频频点头、微笑 , 在适当的时候 , 以适当的力度惊叹 , 作出思考或困惑的表情 , 但根本没专心听 。 与此同时 , 我通常开着两三台录音设备 , 以防万一 。
【一位女性“藏起了”多动症】青衫说 , “自愈”这个说法 , 是有争议的 。 “大概10%的ADHD人士 , 小时候有ADHD , 但是随着长大 , Ta发育上去了 , 这种情况叫自愈 。 但假如是通过学习行为策略去弥补 , 这个人看起来好了 , 但障碍本身还在 , 其实并不是自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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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urAmericawithLisaLing:TheADHDExplosion , 采访人员LisaLing在40岁时才被诊断有ADHD
女性被漏诊的另一个原因 , 在于她们与ADHD男性的差异 。
Hinshaw团队的研究表明 , ADHD人士中 , 男性更易表现出多动或冲动症状 , 造成外显的问题 。 女性则相反 , 她们的症状以注意力不足为主 , 面临更严重的内在问题 。
但在临床诊断中 , ADHD的症状对照清单 , “本身就带有性别偏见 。 ”它罗列了更多ADHD男性的行为 , 比如身体多动 , 比如极端冒险 , 却忽视了ADHD女性的临床表现 , 比如滔滔不绝、缺乏条理或忽视细节 。
这样的症状清单 , 脱胎于从根源上忽视女性的临床研究 。 Hinshaw团队的论文提及 , 业内长期坚持 , ADHD在女性中十分罕见 。 对女性ADHD的系统性研究始于40年前 , 然而 , 在很多混合性别样本中 , 也只包含极少的女性样本 。
青衫说:“这可能有一定历史原因 。 因为刚开始 , 医生更多是男的 。 ”
他们锁定男性 , 研究男性 , 得出结论以描述男性 , 当发现女性很少能符合这种描述时 , 便更坚定地将女性排除在外 。
Hinshaw团队的论文还指出 , 比起ADHD男性 , 女性的行为表现更少具有破坏性 。 ADHD女性被忽视 , 还因为 , 她们不给除自己以外的人造成麻烦 。
在TikTok视频中 , 称自己17岁才确诊的女孩说:“我们生活在一个为神经发育正常人士所构筑的世界中 。 人们用我们给他人造成的负担来定义ADHD , 却不理会我们自己脑中的那些负担 。 ”
更甚 , 即便是ADHD群体的小世界 , 在很大程度上 , 也是为男性所构建 。 作为少数中的少数 , ADHD女性隐没于双重边缘的交叠 。
当经常打架、扰乱课堂秩序的小男孩 , 因为被老师批评“有多动症” , 而被带去医院检查治疗时 , 很有可能 , 他班上那个捻着头发 , 假装听讲的乖乖女 , 还要再多挣扎个几十年 。
四
得到确诊后——哪怕是迟到的——青衫告诉我:“ADHD有一个算是好处吧 , 就是通过药物 , 注意力问题是有希望被改善的 。 ”
在美国 , 很多学校会为ADHD学生提供无障碍支持 , 比如延长考试时间、允许考中休息、开设无干扰考场 。 而且 , 行为训练、心理咨询 , 包括向他人学习经验 , 都能有效改善ADHD人士的生活 。
当然了 , 前提是 , 你要能拿到准确的诊断 。
症状可以被减轻 , 障碍可以被绕开 。 然而 , ADHD对女性造成的长期损害 , 更在于它与女性这一身份的交织 。
在《疾病的隐喻》[7]中 , 苏珊·桑塔格讽刺了疾病范畴的扩展 。 她认为 , 这主要依靠两种假说 。 第一种觉得 , 凡是对社会常规的偏离 , 都算是疾病 。 第二种相信 , 凡是疾病 , 都可被患者的主观意愿掌控 。 她写道:“第一种假说似乎在消除内疚感 , 而第二种假说却又恢复了内疚感 。 ”
在我的理解中 , 前者扩大了一个疾病名称可以解释的现象范围 。 比如 , 当街伤人一定是因为精神疾病吗?而后者 , 则让我们对一种疾病的关注 , 超出了本来的 , 也是最基本的医学范畴 。 比如 , 感染艾滋病毒就是道德有缺吗?
社会对男性自有一套叙事 , 你肯定也听过:“男孩子嘛 , 淘气点很正常 , 长大就好了 , 后劲儿强着呐 。 ”如果“淘气”只是一种疾病 , 就更不要担心 。 吃了药 , 治好病 , 等着他的是大好的前程 。
而对ADHD女性来说 , 人们从不与你讨论疾病 , 而是谈论你身为女性的失格 , 比如:“啧啧 , 一个女孩子 , 这么邋里邋遢 。 ”或是你身为女性的命运:“女孩子嘛 , 爱胡思乱想很正常 , 天生后劲儿就弱 。 ”
“这种荒谬而又危险的观点试图把患病的责任归之于患者本人 , 不仅削弱了患者对可能行之有效的医疗知识的理解力 , 而且暗中误导了患者 , 使其不去接受这种治疗 。 ”桑塔格写道 。
被迫承担疾病附加的道德责任 , 内化负面评价 , 让ADHD女性同时暴露于多种情绪障碍的攻击 。 Hinshaw团队的论文提到 , ADHD女性常常出现焦虑和其它情绪症状 。 并强调 , 她们有极高的自我伤害风险 。
一年前 , 在上海的一家医院 , 我被诊断有适应障碍 。 每两周一次 , 我会到30分钟车程外的心理诊所 , 花一个小时跟咨询师讨论 , 我为什么永远觉得自己不够好?我为什么老是想太多?我要怎样才能平静下来?
为了控制这样的焦虑 , ADHD女性常常发展出完美主义 , 补偿自己的走神、拖延、粗心——比别人多学五小时 , 提前五小时到机场——非常努力 , 过于努力 , 因此筋疲力尽 。 即便如此 , 我们仍觉得自己像个“冒名顶替者” , 撞了狗屎运 , 迟早被拆穿 。
ADDitude在一篇报道[8]中说:“ADHD女性的自尊受损程度比ADHD男性更重 。 ”青衫则认为 , 自尊问题是女性整体的问题 , 因为我们会受到更多质疑和指责 。 而ADHD女性的很多表现 , 首先不符合社会期望的女性形象 , 其次会对履行母职产生挑战 , 放大了她们受到的指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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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朱诺》 , 未成年妈妈朱诺有ADHD
而世界的荒谬似乎就在于此 。 Hinshaw团队的研究证实 , 比起其她女性 , ADHD女性更容易意外怀孕 , 更容易成为青少年母亲 , 也更容易在亲密关系中遭受来自伴侣的暴力 。
罗诉韦德案被推翻后 , Hinshaw受访[9]表示:“限制女性选择的权利 , 最高法院的裁决将可能对ADHD女性的身心健康造成寒蝉效应 。 这不止影响当下 , 而且会引发长期后果 。 ”
不过 , ADHD女性一定无法成为合格的母亲吗?谁有资格定义合格?
青衫告诉我 , 她妈妈有多动/冲动型的ADHD , 从小被她外公外婆嫌 , 不好好学习 , 不稳重 , 太冲动 。 “我妈从小到大接受的基本全是负面意见 , 她觉得这不对 , 孩子要赏识教育 。 我小时候性格比较怂 , 经常被霸凌啥的 , 也都是我妈出去撑腰 。 作为母亲 , 尤其是情感上的支持 , 还是足够的 。 ”
五
就诊前一晚 , 我打开小红书 , 想看看有ADHD的人都是什么样 , 过得好不好 。 在自述贴文下 , 经常有焦灼的宝妈问:“能多发点相关的吗?我家娃跟你一样 。 不焦虑是不可能的 。 ”往下翻 , 也有人评论:“你看着还挺正常的啊 。 ”
我不太舒服 。
几天后 , 拿到诊断书 , 看着上面的“注意力失调” , 但没有药物处方 , 我有点茫然 。 结巴了几下 , 我问医生:“那然后呢?我要怎么理解这个事?我是有点毛病吗?”
终于 , 医生从电脑屏幕上挪开双眼 , 第一次跟我对视 。 她的眼神很真挚 , 语气柔和地讲:“其实你可以不要把它看成一种疾病 , 而是你的一个特质 。 ”
特质 。 好像不错 , 起码听起来 , 比“毛病”的刺激感小了很多 。 但还是有点别扭 。
我想起了日月升星座 , MBTI人格 。 我挺热衷于此 , 它们概括了我的各种特质 , 似乎帮助我更了解自己了 。 但有时候 , 这也会造成先入为主的印象 。
不久前 , 我认识了一位塔罗师朋友 , 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 我的日月升都是火象星座 。 我只得找出我的星盘图证明 。 他边看边感叹:“还真的是 。 怎么可能?”
如果我告诉别人我有ADHD , 好像并不想出示诊断书 , 接着还被问 , 怎么可能?
“我不是特别喜欢星座和MBTI , 有点容易让人画地为牢 。 很多ADHD人士有这样的表现:‘哦 , 我有ADHD , 所以需要注意力的工作 , 我一辈子完全不可能做到 。 ’这种负面的自我价值判断 , 是需要避免的 。 ”青衫说 。
她提供了另外的思路 。 她说 , ADHD从小到大陪伴着我 , 塑造了我的经验 , 塑造了我的性格 。 它可以是自我认同的一部分 , 而不单纯是一种障碍 。 “活人不能被尿憋死 。 绕过这个障碍 , 你要过你自己的生活 。 ”
关于自我认同的宣言 , 我非常熟悉 , 也不厌其烦地讲着 。 如此一来 , 我便理解了:
“我是一名ADHD女性 。 是的 , 女性也会有ADHD 。 我们生来如此 , 挺骄傲的 。 ”
参考资料
[1]JenniferTzeses.“TellMeAllINeedtoKnowAboutADHD.”Psycom.net , 2022-04-21.
[2]“国内ADHD/ASD成人可确诊地图.”青衫Aspie.https://qingshanasd.cn/medical-map/.
[3]Hinshaw , StephenP. , etal.
"AnnualResearchReview:Attention‐deficit/hyperactivitydisorderingirlsandwomen:underrepresentation , longitudinalprocesses , andkeydirections."JournalofChildPsychologyandPsychiatry63.4(2022):484-496.
[4]MariaYagoda.“ADHDIsDifferentforWomen.”TheAtlantic , 2013-04-04.
“Dr.EllenLittman , theauthorofUnderstandingGirlswithADHD , hasstudiedhigh-IQadultsandadolescentswiththedisorderformorethan25years.Sheattributestheunder-diagnosisofgirlsandwomen—itisestimatedthatthereareabout4millionwhoarenotdiagnosed , orhalftothree-quartersofallwomenwithADHD—andthemisunderstandingsthathaveensuedaboutthedisorderasitmanifestsinfemales , totheearlyclinicalstudiesofADHDinthe1970s.”
[5]LauraFlynnMcCarthy.“Women , Hormones , andADHD.”ADDitude , 2022-07-11.
““TheaverageageofdiagnosisforwomenwithADHD , whoweren’tdiagnosedaschildren , is36to38yearsold , ”saysPatriciaQuinn , M.D. , directoroftheNationalCenterforGirlsandWomenwithADHD , andauthorofUnderstandingWomenwithADHD.”
[6]苏珊·桑塔格.疾病的隐喻.程巍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 2020.
[7]MaureenConnolly.“ADHDinGirls:TheSymptomsThatAreIgnoredinFemales.”ADDitude , 2022-07-14.
[8]“Roev.WadeRulingMayDisproportionatelyImpactGirlswithADHD.”ADDitude , 2022-07-08.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问题青年Wonderers(ID:openyouthology002) , 撰文:Ju皮ter , 编辑: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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