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爱敢恨，单纯直率，没有多少心机的直肠子女人秀芝在老家周边村里是个名人

秀芝在老家周边村里是个名人，她的学名“秀芝”知道的人不多，而她的绰号“小酒缸” ，一提起来很多人都能讲述一两段与她有关的故事。而且这些故事，好像没有几个是善意的褒扬。什么放荡不羁，水性杨花，任性随意，泼辣张扬。每个词都伴着讲述者不屑或者诡异的笑容，会让人对她产生很不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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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由于与她有过一些交往，她给我的真实感觉与别人不太一样。我眼里的她是个敢爱敢恨，单纯直率，没有多少心机的直肠子女人。如果是现在这样的时代环境，她的行为好像不怎么过分。
我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与她相识的。那天，我去公社办事，遇到一个女人挺着个大肚子与计生干部争论着什么。那个女人声音时高时低，时笑时恼，计生干部却一直赔着笑脸，既像在跟她宣传政策，又像是在劝说什么。
办完事情出来的时候，刚好与那个大肚子女人同路，她是个自来熟的性格，一路步行，她告诉我她叫秀芝，家就在离公社不远的地方。她说还有半个月就是她的预产期，她前面有个女儿，已经十一岁了。她今天来公社，是为了之前与村干部的一次打赌要结果的。
她的健谈让我无法离她而去，她说的打赌也点燃了我的好奇心。于是，我推自行车她步行，她给我讲述了打赌的来龙去脉。
她与丈夫刘志的婚姻，是自由恋爱。婆家娘家都穷，用今天的话说，俩人属于真正的裸婚。他们生了一个女儿以后，一向对新生事物接受很快的秀芝说：“家里一穷二白，养个孩子费劲。有个女儿就挺好了，多儿多女不是多累赘就是多冤家。你看你大哥，对你爹妈一点都不好，要是有那么个儿子，我得早死几年。 ”
她说，丈夫的哥哥，每个月约定的给老人两块钱零花都要克扣，有一次老妈追到集市上要，老大掏出二分硬币举着给老妈，还问要不要，不要走了。老妈在三个儿子家轮流居住，轮到老大家里，冬天老妈睡冷炕，夏天睡热炕，连老大女儿都看不下去。秀芝说：“看我婆婆遭罪，我就对依靠儿女养老没有信心！”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她生一个女儿就不想再生了。那个年代有这样的超前意识，她真是挺开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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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芝当年嫁给刘志，没有嫌弃他家穷，结婚以后，把个小家收拾得温馨整洁。家里地里干活儿从来不惜力，对自己父母像亲爹亲妈一样好。刘志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秀芝一直是言听计从的。他同意秀芝的想法，没有催着秀芝生二胎。
到了女儿十岁的时候，上面有政策了，独生子女给奖励，不仅发放《独生子女光荣证》，还有点现金奖励。秀芝说，她当时看中的不是那点钱，一年下来都领不到五十块钱，也干不了啥。她看中的是那个《光荣证》，她觉得那是个荣誉。她要这个荣誉，是因为一些藏在心底的隐痛。她说，她父母去世得早，父亲去世前，还因为一些事情被整治，最后不清不楚地走了。
她父母去世以后，她与哥哥相依为命，没少受欺负。连自家婶子大妈有时候也欺负兄妹俩，哥哥是个老实人，逆来顺受。她从小性子犟，不吃亏，为这没少跟人吵架。后来，她在一次去外村看电影的时候，遇到隔壁村退伍军人刘志，被刘志外在形象吸引。明知道刘志家里穷得叮当响，也不顾家人朋友劝阻，义无反顾地嫁给了刘志。这样大胆的行为，在那个年代，是被人耻笑的。有人就此编排她很多没影的事情，贬斥她放荡，不检点。
结婚以后，她性格开朗大方，与刘志俩人都挺喜欢社交，来往的朋友很多。有刘志曾经的战友、发小儿，也有秀芝自己朋友。有一次，她参加刘志与伙伴儿们的“打平伙儿”（与现在朋友的AA制点餐类似，大家自带材料合伙打牙祭），酒桌上与刘志发小儿打酒官司，她竟然把那人给灌醉了，自己啥事儿没有。这件事也给人们留下口舌，有人更是绘声绘色将她形容成一个像潘金莲一样的荡妇。还给她取外号“小酒缸” ，不仅指她能喝，还指她像酒缸一样对男人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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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是“长腿”的，这话没错，很快，这些闲话就传到婆婆和妯娌耳朵里了。因为她嫁过来，家里房屋不够住，婆婆让老大两口子腾房出去借住，伤了老大两口子。他们不仅对老人记恨在心，对秀芝也是一肚子怨气。听到这些闲话，妯娌像抓到了把柄，不仅冷言冷语对待秀芝，还以此挖苦婆婆。
秀芝知道了这些事，与妯娌大干一场。妯娌被她骂得无言以对，存在心里的恨更深了一层，在外面臭她就更是不遗余力。面对家里外面的闲言碎语，想着女儿大了，若懂事了听到这些闲话不好。秀芝不得已开始改变自己，收敛性子，尽量避免再给自己惹下麻烦。可是天性倔强，这样低头为人，她觉得憋屈。现在，计生工作进展艰难，她就想着趁这次机会，在村里带头办理《独生子女证》，帮大队干部打开局面，也给自己长长脸，让大队干部们对自己刮目相看。
没想到，她去大队递交申请的时候，有个村干部当场拒绝了她的请求，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说：“你还办啥啊？你想生也生不了啊！”
秀芝聪明敏感，这句话和他那神态，一下子就让秀芝想起有关自己的那些闲话。民间有个说法，说女人太过放荡，会影响生育。秀芝说：“当时我脑瓜子嗡的一声就炸了！我明白他这句话是啥意思。压了这么久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先臭骂了他一顿，然后就跟他立了赌誓！”
秀芝对村干部说：“好，你不是说我生不了了吗？你给我立下字据，咱俩打个赌。我要是明年不能生出孩子，我再不找你。要是我生了，你敢罚我，咱们就走着瞧！”
那个二百五干部被秀芝激将法搞得下不了台，还真的给她写下了字据，还在秀芝坚持下盖了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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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久，秀芝去外地了，说是她唯一的亲人二姨病重，需要她去帮忙照顾。这一走就是六七个月。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肚子就是眼前这个样子，马上要临产了。按照当时政策，计生工作一票否决。她这个孩子要生下来，村里所有干部都要下台，公社有关干部也免不了被处罚。这下，村里公社那些干部们都尴尬了。有人找她做工作，她就拿出当初那个字据，说先把那个干部处理了再说。那个村干部，亲哥在县里工作，公社不敢拿人家怎么样，做秀芝工作又做不下。秀芝不管这些，有时间了还主动找到公社，逗他们玩一玩。
秀芝顺利地生了个儿子，超生处罚的事情，以那个与他打赌的干部自动辞职结局，没有给秀芝任何处理。
本来该为这样的结局高兴，可是孩子还没满月，秀芝就听到不好的消息，刘志与村里一女孩子好上了，秀芝的火一下子就蹿上了房，与刘志开始了各种争吵。
秀芝坐满月子的时候，已是大秋以后，有隔壁村请来说书艺人开书场。没有电视的那个年代，每年的秋后，一些村子都会根据收入情况请场电影或皮影，最差的也要请说书艺人来唱上几晚上。这些娱乐活动在当年，就是乡间百姓们最大的精神享受。秀芝听说这个消息后，把孩子扔给婆婆，穿戴整齐跑去书场，演绎了一场大闹书场的戏码。
秀芝到书场时，说书艺人正说到热闹之处，她跑上前去，夺过艺人的手板儿、鼓槌，对艺人和坐在四周的听众作揖说：“对不起了，今天扰了大家听书的兴致。不过，我有更好听的故事讲给大家伙儿听！”
听众中早有人认出她是谁了，有人起哄说：“听小酒缸的，听小酒缸的！”
乱哄哄的声音中，秀芝非常淡定地开口，讲述她自己家里的故事，边讲边有节奏地敲打几下琴鼓，一下子全场就鸦雀无声了。她说了她与刘志的相遇、相恋，和过日子的艰难。说了刘志对不起她的事情，说了她这些天怎么跟刘志纠缠这件事，刘志又是怎样地敷衍她，并含沙射影骂了那个女孩，最后她说：“我把这事儿拿出来说不是不想要脸，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能保住我这个家了。我希望刘志看在我们同甘共苦的面子上，看在俩孩子的面子上回归家庭，也希望那个女人能放过我们一家子，找个好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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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芝的这番操作，轰动了现场，也传遍了大半个公社。那阵子，到处都是议论这件事情的。对秀芝的议论依然是有褒有贬。最后的结果，刘志回归了家庭，那个女孩很快嫁到了外地。回归家庭的刘志，对秀芝在那样一个场合坏他的名声还是心存不满。那时，土地承包已经实行，村民出外打工的越来越多，刘志趁机去了邻市，用在部队学到的一些厨艺，在一饭店做了厨师，很少回家了。
与秀芝熟悉以后，因为上班途中必经她家门口，经常会与她相遇。知道她的直率，与她聊天我也无所顾忌。听说她闹书场的事情，我问她不怕刘志恼羞成怒？不怕那女孩子报复？她回我说：“我相信刘志对我对这个家还是有感情的，他也知道我不是好惹的，急眼了我可啥事都做得出来。他不让我好，我会让他后悔一辈子！至于那个女人，我没提名道姓，她就是知道我在骂她，她也不会来捡这个屎盔子往自己头上扣，除非她真的不要脸！”
1988年，我已经调入城里几年了。单位新建一座大楼以扩大营业，秀芝不知听谁说我们需要招一部分临时工，她跑进城里找我，说能不能帮忙安置一下她女儿。她家女儿我见过，非常漂亮，那时候挺多人说她女儿像电影《黑三角》中女主角演员刘佳，甚至有人说她的眼睛比刘佳还好看。秀芝告诉我说，孩子不好好读书，又不喜欢下地干活儿，帮忙找个事儿做，再大点找个婆家嫁出去就省心了。
看她说这番话时的表情与语气，好像有点挺无奈的样子，我问她：“咋了？这孩子不听话吗？”
【敢爱敢恨，单纯直率，没有多少心机的直肠子女人】她犹豫了一会儿说：“妹子，你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这孩子胆儿忒大！”她说，前几天她看见女儿与一男孩子手拉手在集市上转悠，回到家问她咋回事。女儿说，是一初中同学，今年考上大学要走了，来跟她告别，同时告白，要与她处对象。秀芝说，人家是大学生，你是农民。四年大学以后，人家会要你？女儿说：“不要拉倒呗！反正四年以后我才二十二，他不要我，我就找不到下家了？”
秀芝说：“你听听，她咋这么有主意呢？”
我说：“随了你呗，你追刘志的时候，不也这么大主意，你自己说的，你哥都要跟你断绝关系也没管得住你啊！”
她哈哈大笑说：“可我是认准刘志非他不嫁的啊！没敢像她现在，人家不要也无所谓的！”
我说：“这样的性格挺好，不容易受伤！”
几天以后，刚好单位还有名额，我为她争取到了一个，托人捎信给她，她回信儿说，女儿不愿意来。过了一阵子我才知道，那会儿，她女儿已经与人私奔了。原来，她来找我那会儿，已经发现苗头，她女儿在与初中同学牵手之前，就与一有妇之夫有勾搭。这消息让我后背有些发凉，幸亏她没来上班，不然，在这里出点啥事就给我惹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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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有妇之夫，是当地一暴发户的儿子，妻子还是小学老师。这家伙一直仗着父亲有钱有人脉，不务正业。勾搭过不少小姑娘，不知怎么就找上了秀芝女儿小霞。这小霞空长了一副聪明伶俐相，却是个无脑人。被爹妈打过骂过，还关进厢房里不让出屋。也没管住她两条腿，不知她怎样逃脱，竟然跟着那人跑了。后来，那人因倒卖黄金被抓，小霞才暂时收心回家。
这样的事情，秀芝自然不会告诉我，可是这样的事情，传播起来速度极快，她想瞒也瞒不住的。后来通过老家进城的人，我又听说她家几年中连续发生的一些事情。先是她女儿，那次与人私奔回来以后，安定了没多久，说要去市里学习服装裁剪，秀芝没有拦住。一个月以后，同去的伙伴儿回来了，她女儿没回来。同伴说，她只在学习班待了不到十天就走了，去了哪儿她不知道。秀芝两口子赶紧跑去市里找，得到的消息是，女儿跟一个大款走了。
按照别人指点找到那位大款家里，费了好大劲才见到女儿，人家愣是不跟他们回去。最后，那个跟他们两口子年龄差不多的大款许诺，一定娶小霞为妻，一定让她过人上人的生活，他们无奈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后来，大款真的离婚抛弃发妻，举行了豪华婚礼将小霞娶过去了。秀芝的火爆脾气，在女儿面前一点都施展不出去，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后来，儿子大了，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大款姐夫为了讨一家人的欢心，对小舅子宠溺有加，要啥给啥。这位小舅子也真不客气，初中没毕业就开始混社会了，十六七岁，屁股后面女朋友一堆。有一次，骑着姐夫送的大型摩托车飙车，后座驮一女孩子。在一急转弯处跑得太急，女孩子被甩下车当场死亡。出这么大事，又是姐夫出面给摆平了，并且将他户口迁走送去部队了。
那以后不久，我去了南方，她家事情就没听到了。去年回来，遇到熟人，才知道秀芝已经去世多年。刘志一个人孤独地守着老屋，儿女都不常回来。说后来，秀芝与女婿关系没有处好，老两口后来的日子过得不是很好。儿子女儿都不经常回来，秀芝生病，大半原因，还是被儿女气的。都说她前半辈子活得挺潇洒，后半辈子却败给了自己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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