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多年 见初恋(好久不见十年初恋相见)


30多年 见初恋(好久不见十年初恋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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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赵砚书想追个姑娘,但没追成,还被人家当成流氓暴揍了一顿 。
满腔热情顿时被浇灭,如同被人倒了一盆透心凉的冰水 。
而这会儿,瞧着他鼻青眼肿的狼狈模样,俞轻舟从酒吧柜台翻出医药箱推到他的跟前,努力维持正经,才不至于让笑意从嘴里蹦出来 。
赵砚书一声不吭地摸出药水和棉签,脸色极其难看 。
想来也是,无论是谁被自己喜欢的姑娘暴揍,心情也不可能会好的 。
不过赵砚书不开口,并不代表俞轻舟不好奇 。他怎么也没法把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的鹿星夷和今天这位身手敏捷的“抗氓英雄”联系起来,不由得感慨:“没想到,鹿同学现如今竟然变得这么彪悍了 。”
听了这话,赵砚书眸色微微沉了沉,想到刚才鹿星夷出手时的狠绝,他只觉伤口处更疼了 。
看着赵砚书这神不守舍的表情,俞轻舟摇了摇头,突然敛了神色认真地问道:“你还喜欢她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
闻言,赵砚书总算拉回了些许神智,抬眸,眼里是一片清明 。
嘴巴张了张,滚烫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发出,下一秒就被一道女声先行打断了 。
“赵砚书 。”
随着声源望过去,微掩的酒吧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 。
不偏不倚的,赵砚书那一道清明的目光就与来人那双漂亮的眼睛对上了 。
他愣了一瞬,似乎是没料到鹿星夷会折回来 。
反应过来后,眉眼便不动声色地弯了弯 。
见她手里拎着药店的袋子,就猜到刚才打了人之后她并不是“畏罪逃跑”,而是特地去买药了 。如此一来,他的心情更是愉悦几分 。
眼下在场的三个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凌晨两点半的街道尤其安静,打了烊的酒吧没有其他人在,空气静谧得有些微妙 。
俞轻舟的目光在俩人身上来回转了几圈,最后颇有眼力见儿地找了个借口先遁了,体贴地给他们腾出一个可以说话叙旧的空间 。
……
酒吧里只开了吧台处头顶上的一盏小灯,暖黄色的灯光下,是鹿星夷小心翼翼地在替赵砚书上药 。
“疼吗?”
“不疼 。”
看他的确没有什么大碍,鹿星夷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微微放了下来 。
涂完药后,她放下手里的药水,与赵砚书拉开一点距离,然后郑重地跟他解释并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我不知道身后尾随的人是你 。”
赵砚书笑了笑,但因为不小心扯动了嘴角的伤口,所以又“嘶”了一声 。不过那双眼睛倒是一直亮晶晶的,望向鹿星夷的时候,仿佛能把她看穿 。
他没有跟她计较晚上这一场无端被打的乌龙事件,他感到好奇的其实另有其事 。
不打算跟鹿星夷绕弯,赵砚书思索了两秒便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南城的?”
酒吧街又叫城西西街,是附近一带出了名的美食一条街 。如今,鹿星夷的烧烤店就开在赵砚书的酒吧斜对面,两家店铺只隔了一条马路 。
但是之前烧烤店店面装修,赵砚书并没有看到鹿星夷在对街出现过 。
直到两天前,烧烤店开张大吉,谈敏真拾掇了一群人过去吃烤串,接着一群人闹闹哄哄打电话喊赵砚书江湖救急过去帮忙买单,他这才误打误撞在烧烤店里碰见了鹿星夷 。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鹿星夷回了南城 。
不过鹿星夷不仅没有跟他打招呼,甚至还装作不认识他 。
赵砚书百思不得其解,再加上心里有个秘密藏了许多年,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与鹿星夷重逢,所以这天晚上看到烧烤店打烊后,他就一路尾随鹿星夷,想要寻一个时机和她好好谈一谈 。
然而没想到的是,话还没开始谈,旧还没开始叙,倒是先挨了一顿揍 。
2
听到赵砚书问起这些事,鹿星夷没想藏着掖着,于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原因 。
“我刚回南城没多久,烧烤店的店面是朋友替我盘下的,装修部分也是朋友帮忙处理的 。”
赵砚书点点头表示了解,然而再次开口时,语气却不自觉地带了一丝细微的委屈意味:“你那天为什么不理我?”
鹿星夷知道赵砚书指的是什么时候,那天她新店开张,有一位女生特别捧场,但捧完场后却发现不够钱结账 。
后来,是赵砚书火急火燎赶过来解的围 。
其实他那时一进门,鹿星夷就已经认出他了 。还是年少时的模样,只不过相比而言褪去了少年人的稚气,多了几分沉稳罢了 。
而现在,面对赵砚书的刨根问底,鹿星夷口不对心地给了回答:“之所以不打招呼,是因为我觉得我们只是做过一年同桌的普通同学罢了,应该还没有熟络到可以叙旧的程度 。其次,当时你的女朋友在场,我不想给你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
句句在理,礼貌而疏离 。
然而听了这话之后,赵砚书的脸色却再次黑了下来 。
合着他这么多年的念念不忘都是自己的独角戏,在对方眼里,原来他只是一个曾经不怎么熟悉的普通同桌而已 。
真是明月照沟渠,白瞎!
他努力地定了定神,然后十分友好地开口纠正了她的错误认知:“那个不是我的女朋友 。”
闻言,鹿星夷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也不知该给什么反应,干脆沉默 。
她的表现太过淡定,赵砚书心里不自觉地涌起一阵烦躁,于是岔开话题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先送你回家 。”
鹿星夷下意识想要拒绝,但奈何他执意要送,拗不过,只好随他去了 。
鹿星夷的出租屋离酒吧街不算很远,徒步即可到达 。俩人走在路上,月光铺满一路,路灯也在两旁守护 。
此情此景,仿佛时光倒流一般,忽然就想起许多年前,他也曾这样默默地送过她回家 。
——
赵砚书是在高二那年认识鹿星夷的,那会儿学校重新打乱成绩随机分班,他与鹿星夷不仅被分到了同一个班,还被老师安排做了同桌 。
不同于班上其他女生那般活泼开朗,鹿星夷更像是一只容易受惊的胆小兔子,平日里安静得跟个隐形人似的 。
因为她这个性格,所以赵砚书跟她说过的话甚至都没有超过十句,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地度过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
直到那年的秋游,学校组织师生去爬城北的陀螺山,俩人才终于开始有了交集 。
鹿星夷爬山的速度比不上别人,甚至可以说堪比乌龟爬坡 。同班的大部分同学都一溜烟到了山顶了,她还在半路喘着粗气 。后面更是踩空一步,扭了脚 。
四下无人,她只好一个人蹦到不远处的半山腰凉亭里歇脚 。
赵砚书则是被其他事情耽搁才掉了队,所以上山更慢 。等他慢悠悠地逛到半山腰时,就看到了他那位孤零零独坐一角的安静同桌 。
小小一团,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 。
鬼使神差地,少年往她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
等到走近,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不对劲儿,垂眸扫了一眼那只红肿的脚,语气带了几分波澜:“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清冽的嗓音响起,鹿星夷错愕抬头,水漉漉的眼睛里倒映着少年的身影,不确定地回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也不怪她惊讶,毕竟他们做了那么久的同桌,平时却鲜有交谈 。这会儿突然被他关心一句,难免会觉得受宠若惊 。
不过赵砚书倒是认为有趣,她由于惊讶,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与平时那副安安静静的隐形人形象不甚相同 。
他双手撑在膝盖半鞠着腰与她对视,大大咧咧地扯起唇角笑了笑,顺着话头干脆逗起她来:“不然呢,青天白日的,难不成这里还有鬼么?”
他本就长得清俊朗秀,这么一笑,那张脸就更加灿若明霞,显得格外生动 。
鹿星夷被他那笑容晃了眼,一时之间竟忘了回答 。
瞧着她一副呆滞的模样,赵砚书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再次往下看过去,敛了笑正经问道:“脚扭了?”
鹿星夷总算回神,沉默地点了点头 。
赵砚书拧眉思索了片刻,突然在她的面前半蹲下去,极其自然地吐出俩字:“上来 。”
风似乎一下子静止了,鹿星夷如同见了鬼似的,愣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
许是猜到她在别扭什么,赵砚书耐着心解释了一遍:“老师不是常说要发扬同学互助精神么?所以你上来,我今天当一回活雷锋背你下山 。”
僵持半晌,鹿星夷最后还是乖乖爬上了他的后背 。
原先静止的山风忽而躁动起来,带来一股清凉 。
少年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橘子清香,鹿星夷脸上烫了烫,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两片红晕 。
看似淡定的赵砚书也好不到哪里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后根红到了脚趾缝,活脱脱一只煮熟的大螃蟹 。
而少年人的心事,大概就是在这场脸红的角逐中,嗞嗞嗞地隐晦发酵起来的 。
只是当时,谁也没有发觉罢了 。
3
鹿星夷的脚伤持续了好些天,后来回到学校上课时,走路都是一拐一拐的 。
偏偏她的座位靠近过道,而赵砚书的位置靠近里边窗户,课间他如果要出去的话,那她就得每次都要站起来给他让开位置,十分不便 。
但是破天荒的,平日里一到课间就到处乱窜的赵砚书,那几天跟变了个人似的,屁股粘在凳子上像是分离不开 。
就连俞轻舟喊他去小卖部,他都拒绝了,整个人懒洋洋地倚着墙,眼睛半阖着:“昨晚游戏打到两点半,今天先眯会儿 。”
说罢,他的目光轻飘飘地从身旁安静的鹿星夷身上扫过去,然后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打盹补眠 。
如果遇到实在要出去的情况,比如老师有请,比如放学等,他也不走寻常路,直接把手撑在桌子上一跃,便从上面翻出去了 。
那动作肆意潇洒得很,惹得一众女生眼冒红心,尖叫连连 。
班主任老张无意中撞见过赵砚书的这一行为,后来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学校运动会不久之后就要到来,可班级跨栏那一个项目的填报名单上至今一片空白,眼下一瞧,赵砚书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
就这样,他被老张拍板,直接成了钦点的“天选之子” 。
鹿星夷是半宿生,因为父亲工作忙的缘故,所以她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学校食堂开饭的,直到晚自习结束后,才回家 。
好几次下午放学的时间段,她都在去食堂的路上远远看到过赵砚书在训练 。
那会儿已经到了深秋,操场边上仅有的两棵银杏叶子落了一地,是一种带着张力的好看 。而在那一片鲜艳的黄灿灿下面,有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
秋风一起,就拂动人的心弦 。不由自主地,鹿星夷再次可耻地红了脸 。
脸上的灼热衬着满天的晚霞越烧越旺,最后在赵砚书唤她的那一刻达到沸腾的顶点 。
“嗨,同桌!”
不知何时,赵砚书已经从训练场地爬到了操场的围栏边上,这会儿正隔着铁栅栏热情地与她打招呼:“你是不是去食堂?帮我买瓶水成么?”
说罢,他在校服口袋里仔细摸索了好一会儿,但摸了个寂寞,一分钱都没找着 。
他脸上的尴尬维持了三秒不到,转头便又噙着笑意理所当然地开口:“我没钱,你请我喝吧!”
鹿星夷一时语塞,怔了一瞬,而后指了指自己:“我请?”
赵砚书坦荡点头,小鹿似的眼睛乌黑明亮:“嗯你请,就当是答谢那天我背你下山了 。”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鹿星夷没办法拒绝 。吃完饭后,她不仅在食堂给赵砚书买了水,又担心他没吃晚饭会饿,都走出门口了还折回去添了两个鸡蛋饼 。
傍晚的校园相比白天而言安静不少,操场上除了稀稀拉拉几个项目的训练员和老师之外,并没有什么闲杂人等 。
鹿星夷走近时,发现跨栏项目的指导老师已经撤了,原本摆在跑道上的跨栏也已经尽数收好,被搬回了体育室 。
只剩下赵砚书一个人大咧咧地躺在旁边的草地上,眼睛半眯起,嘴里叼了根青草,不知在哼着什么曲 。
鹿星夷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那人立刻就睁开了眼睛,见来人是她,瞬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
自来熟地接过她手里的矿泉水,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期间还不忘吐槽两句:“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渴死在这里了 。”
鹿星夷有些尴尬,把装了鸡蛋饼的袋子递到他跟前,目光澄净,声音轻柔:“这个给你 。”
看看鸡蛋饼,又看看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赵砚书突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
铜锣似乎在胸腔里打鼓,吓得他赶紧啃了一口那温热的鸡蛋饼压惊 。
啃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抬眼望向她,嘟囔了一句:“谢谢!”
4
凡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
赵砚书像是讹上她似的,之后的每一天,他都能在操场边上“碰巧”遇见她,然后言笑晏晏地打个招呼 。就这样,鹿星夷的矿泉水和鸡蛋饼一买就买到了他的训练结束和校运会开始 。
鹿星夷性子安静,分工时被老班安排在了后勤组,专门负责给班里参加比赛的运动员斟茶递水外加加油打气 。
对此,她做得尽职尽责 。
到了赵砚书比赛的时候,鹿星夷同样恪守本职,端着冲好的葡糖糖水过去候着 。
但由于田径赛事向来是热门,再加上赵砚书那张脸着实吸引人,所以围观群众把赛场里里外外围了三圈 。
鹿星夷被挤在人群外,就算踮起了脚也还是连少年的后脑勺都看不见 。她只好垂头丧气地回了班级大本营 。
比赛完后,赵砚书拨开人群却没有看到那个安静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失望 。后面领完奖回到大本营,他一眼就看到想见的人坐在那里打盹,脑袋时不时地往下掉,活脱脱敲木鱼,又觉得可爱得紧 。
心情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
走近,他把奖牌挂在了她的脖子上,白皙的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轻声唤道:“诶醒醒,亲爱的同桌 。”
听到熟悉的声音,睡得迷迷糊糊的鹿星夷猛地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果不其然看到面前站着清风朗月的赵砚书 。
“怎么……”话还没有说完,她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个挂绳,而绳子下方系着一枚奖牌 。
眼里的疑惑更深:“你给我的?”
赵砚书笑了笑,不答反问:“刚才比赛你怎么不给我送水?为什么之前别人比赛都送,轮到我了你就双标?”
“……”鹿星夷被他的先发制人堵得哑口无言,沉默了半晌,才慢吞吞地挤出一句解释:“我送了 。”
“嗯?”赵砚书的视线扫过来,直勾勾地盯着,耐心等着下文 。
她把奖牌摘下来放回他的手心,把没说完的解释补充完整:“但人太多,我挤不进去,所以又回来了 。”
闻言,他脸上的笑意浓烈几分,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吃糖吗?”
说罢,也不等鹿星夷反应,赵砚书便从口袋里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放到她跟前:“我觉得你和它很像 。”
又怂又胆小,但是甜甜的 。
他一边说,一边垂眸剥开了一颗糖纸,自然而然地递给她 。
鹿星夷有些不自在,讷讷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然而喊完之后久久憋不出一句话来,倒是憋得整个人涨红了脸 。
见状,赵砚书微微蹙眉:“呼气 。”
等她顺了气,他再次把那颗糖果送过去,又道:“来,张嘴 。”
鹿星夷:“……”
怕吓着兔子姑娘,这次赵砚书特地找了个看起来很靠谱的说辞:“你之前给我送了那么久的水和鸡蛋饼,这个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 。另外,我刚才的比赛拿了第三名,顺便庆祝庆祝 。”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再开口时,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还有就是同桌一场,咱们理应好好相处 。”
论嘴皮子功夫,鹿星夷绝对不是赵砚书的对手,这不,才一盏茶时间,她就已经被洗脑成功 。不仅放下戒备,甚至潜意识里接受了赵砚书的说法,允许了他大张旗鼓的闯入 。
5
自此,俩人逐渐熟稔起来,日子也在一天天过去 。
不过因为这熟稔,所以有一些传言从四面八方响起,比如那些少男少女的青春隐晦心事 。
俞轻舟听到这些八卦,由于好奇心太重,于是在跟赵砚书打球的时候,他冒着被揍的风险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不是恋爱了?”
赵砚书没吭声,只是回给他一个眼神——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
嫌弃的意味显而易见 。
但俞轻舟不死心,凑过去继续套话:“有人看见你下晚自习后送鹿星夷回家了 。”
听了这话,赵砚书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他停下运球的动作:“所以呢?”
“你真的恋爱了?!!”作为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俞轻舟对赵砚书可谓是了解甚深,一听到他没有否认,顿时就跳起来了,那痛心疾首的程度仿佛是自家的翡翠白菜被猪拱了 。
赵砚书没心没肺地笑:“你这么激动,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暗恋我 。”
其实那些谣言赵砚书也听到过一些,来来去去说的都是他怎么喜欢鹿星夷或者是鹿星夷怎么喜欢他,没有实质证据,全靠捕风捉影的猜测 。
但有时候谣言也不见得全是错的,捕风捉影的猜测也是给了别人有迹可循,因为赵砚书的确是喜欢鹿星夷 。
不过这些话他到底还是没有跟俞轻舟说,只撂下一句“有事”就借故先走了 。
晚上下了晚自习,赵砚书照常跟在鹿星夷后面,俩人一前一后地沉默着,直到回到她家楼下,他才终于开口:“你上去吧 。”
“其实你可以不用再送我的 。”鹿星夷也听到学校里那些风言风语,既担心影响到赵砚书,又怕他会介意,于是提出以后让他不要再来了 。
“为什么?”赵砚书站在路灯下,暖黄的灯光打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极其温和,就连说话时也是带着笑的,只是不解,但没有生气 。
鹿星夷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默了默,半晌才回道:“那个坏人已经被抓了,现在治安也很好,我不想麻烦你 。”
鹿星夷说的坏人是前阵子出现在城南一带的一个暴露狂,那人每每到了晚上就会出来游荡,只要看到落单的女性就脱下衣服朝人家变态地笑 。
鹿星夷不幸遇到过一次,几乎被吓哭,在派出所做笔录时腿都还是软的 。
赵砚书知道这件事后,便开始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都默默跟着她,直到看着她回到家亮了灯才离开 。
【30多年 见初恋(好久不见十年初恋相见)】这会儿听到她拒绝自己的好意,赵砚书并不恼,只是看着低着头装鸵鸟的姑娘,有些无奈:“我不麻烦 。”
鹿星夷抬头,忽然问:“你有没有在学校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赵砚书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轻轻点了点头,便岔开话题道:“那你呢,知道我为什么送你回家吗?”
少年的目光炽热而诚挚,有些答案呼之欲出,鹿星夷脸红到了脖子根,慌乱地打断他:“那个,我先上楼了,明天再见 。”
说罢,急匆匆地跑进了楼道 。
赵砚书站在原地,瞧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觉得好笑,眸色深了深,想着还是来日方长比较好 。
6
但那时十六岁的赵砚书不知道,他们的来日方长竟然隔了一个十年之久 。
高三开学的时候,鹿星夷没来上学,后来赵砚书才从老师那里得知,与鹿星夷相依为命的父亲在出长途车时因事故去世了,而她也被外地的姑妈接走了 。
他曾日日盼望她的信息,但又在日复一日里积攒失望,渐渐地,接受了现实 。
可没想到的是,曾经相隔了十年光阴的人,如今突然回到了他的身边 。那些将近枯萎的年少心事便再次鲜活起来,连带着过往思念的年年岁岁,也一幕幕清晰重现 。
惊喜中夹杂着委屈,舍不得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半寸 。
鹿星夷不知道赵砚书竟然想了这么多,相比他的情深义重,她却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
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日后应该怎样避开他,要不要把烧烤店搬迁等等 。
俩人一路无言地回到了出租屋门口,鹿星夷顿住脚步:“我到了 。”
赵砚书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小巷子,旧房屋,采光不怎么好,路灯坏了也没修,只能靠着附近人家房子里还亮起的灯透出一丝光亮来照明 。
他的眉心微微蹙了蹙:“你就住在这里?”
鹿星夷点头:“嗯 。”
略一思索,他问:“要不,我给你重新找个房子吧?”
她看着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咸吃萝卜淡操心,喜欢多管闲事,似乎一切都没变,心里不由得升腾起一丝融融暖意 。
但下一秒,她便立刻清醒过来,她现在不是十七岁的鹿星夷,所以她已经没有资格再去喜欢他了 。
眼里的光一寸寸暗下去,再开口,语气恢复了疏离,努力与他划清界限道:“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谢谢你的好意 。”
被拒的赵砚书无措地站在原地,不放弃地争取机会:“我们可以谈谈吗?”
“我已经解释过了,我们只是普通同学,没有什么可以叙旧的 。”
“你听说过重蹈覆辙么?”闻言,赵砚书有些受伤,但还是想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她,“人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我明明没有主动在等你,但是你现在出现了,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我都会不受控制地奔向你,这就叫重蹈覆辙 。”
“而人啊,会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 。”
和十年未见的初恋再相逢,他主动追来告白“我们重新恋爱”
7
赵砚书没有再执着于去找鹿星夷谈一谈,甚至鲜少与她打照面 。不过鹿星夷知道,每天晚上店里打烊之后,他都像从前那样,偷偷跟在后面送她回家 。
而且接下来的日子,“星期八”酒吧的服务员小高也常常出现在对街的烧烤店里 。
偶尔带着一束花,偶尔是一个保温盒,里面装着各色的饭菜 。
时间长了,鹿星夷店里的帮厨小静瞧出了端倪:“星夷姐姐,小高是在追求你吗?”
“别瞎说!”
“哦,既然不是小高,但又能使唤小高,所以是对面酒吧的老板喜欢你咯?”
鹿星夷串肉串的动作一顿,没再吭声 。
见状,小静不敢再打听了,搜肠刮肚地组织语言来打圆场:“虽然那个酒吧老板是很帅,但姐姐不喜欢他也是可以的,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
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她不想耽误他奔向更好的人罢了 。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一个多月 。
临近七夕的时候,烧烤店来了个不速之客——一位年过五旬的妇女 。
那是鹿星夷的姑妈鹿兰芳,也是她的噩梦 。
一进店里,鹿兰芳先是骂骂咧咧地赶走了一拨客人,接着又哭哭啼啼地摔了一波餐具和桌椅,最后更是想要上手去打鹿星夷 。
幸亏小静机灵,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赶紧跑到对街酒吧给赵砚书通风报信,所以那泼妇的巴掌最后没有落到鹿星夷脸上,而是被及时出现的赵砚书给制止了 。
一起跟过来帮忙的俞轻舟拿出手机要报警,那女人一听,便骂骂咧咧走了 。
鹿星夷向赵砚书和俞轻舟道了谢,然后表情淡漠地蹲下去收拾那一片狼藉 。
然而收着收着,情绪终究还是绷不住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
“别收了 。”赵砚书拉她起来,搂她入了怀 。
那哭声由一开始的隐忍压抑,到后面的嚎啕大哭,再到回归平静,听得赵砚书心里也是一阵酸胀 。
眸色暗了暗,声音喑哑道:“我送你回家 。”
听到这话,鹿星夷的反应很激烈:“我已经没有家了 。”
最后,赵砚书把她带回了自己的住所 。
8
直到坐在了赵砚书家里的餐桌旁,鹿星夷才终于回过神来 。
看着眼前人忙前忙后给她准备的晚餐,她懊恼不已,觉得自己又干了件蠢事 。
头疼,头疼至极 。
赵砚书把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先吃饭吧,吃饱了再后悔 。”
说罢,轻轻地推了一碗小米粥到她面前 。
腾腾的热气还在往上冒,透过那烟火气看向对面的男人,鹿星夷又想落泪 。
几乎是脱口而出一句:“我会舍不得的 。”
赵砚书先是一愣,继而好像明白了她这话里的意思,眉眼舒展开来,星芒点点落在她身上:“那就别舍得,努力抓紧我 。”
他向来直球,鹿星夷招架不住,默默红了脸,赶紧转移话题道:“你不问我今天发生的事情吗?”
“我问的话,你会告诉我么?”
不会,她有很多难以启齿的过往,永远都不打算让赵砚书知道 。
见她沉默,赵砚书温和地笑了笑:“没关系,我对你一直都有耐心,我会等到你想告诉我的那一天的 。”
只不过,赵砚书没料到鹿星夷的坦白会来得那么快 。
不久后是七夕,中午鹿星夷和鹿兰芳在店里打了一架,下午关了店门双双去派出所调解,晚上第十三号风球就悄然在南城登陆 。
恰好那两天赵砚书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去了外地,然而在听到俞轻舟的电话汇报后,硬生生赶在台风登陆前回了南城 。
前脚下了车,后脚便直接赶往鹿星夷的出租屋 。去到熙和巷时,风已经夹着豆大的雨点来势匆匆,而他在巷子口就远远看到他的姑娘正在努力地钉窗户 。
虽然穿了雨衣,但头发依旧被打湿,看起来颇为狼狈 。
他快步走过去,夺下了她手里的工具,沉着脸赶她进屋:“我来,你进去!”
鹿星夷没有乖乖听话,反倒是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感到吃惊:“你不是说去外地出差几天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她说话时,还努力给他撑着伞,尽量不让雨水淋到他 。可赵砚书似乎并不领情,一张脸黑沉沉的,瞥见她脸上的抓痕和眼角处的破损后,更是憋了一肚子火气 。
鹿星夷从来没见过赵砚书生气,不管什么时候,他在她面前都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温和模样,偶尔兴致起了,最多就是耍耍嘴皮子逗她,但几乎没有真正动过怒 。
眼下看到他板着脸,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也识趣地闭了嘴不去招惹他 。
等到忙完窗户的事情,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
鹿星夷小心翼翼地领着赵砚书进屋,看他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她转身进卫生间拿了一条干净毛巾出来,揪了揪他的衣角:“先把头发擦干 。”
赵砚书没有接她的毛巾:“你家的药箱在哪?”
“你受伤了吗?伤哪里了?”说着,鹿星夷就想上前去扒拉他衣服,手都伸出去了才想起不合适,遂干瘪地笑了笑掩饰尴尬,然后从柜子下翻出药箱给他 。
打开箱子,找到需要的药物,赵砚书便拉着鹿星夷坐在他面前 。后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他没有受伤,他只是想给她上药 。
棉签碰到眼角的伤口时,鹿星夷没忍住“嘶”了一声 。
他眉头一皱,语气终于缓和了一点:“疼?”
她点头,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他,像只可怜的兔子:“有一点 。”
“那这样呢?”被那双兔子眼睛看得心尖发软,赵砚书没忍住,突然凑上去咬住了她的唇瓣,鼻息相抵,“疼吗?”
鹿星夷整个人僵住,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身爆红,宛如一只熟透的番茄 。
说话也变得不利索了:“你你你……我我我……”
瞧着她这个模样,赵砚书的心情好了些,忽而轻笑出声来:“知道疼就好,因为我也疼 。”
天知道他在听到俞轻舟说她与别人打架打进了派出所时,有多么担心 。
“以后打架,要挑有我在的时候再打 。”
9
鹿星夷没忍住破了心防,她那么艰难地与赵砚书保持距离,但在他一次次的温柔与坚定面前,那些口是心非的疏离显然不堪一击 。
“为什么要喜欢我呢?你明明值得更好的人 。”
“在我这里,你就是最好的,所以不会有别人了 。”
鹿星夷忍着眼泪,强装镇定地望着他:“赵砚书,如果我坐过牢呢?”
鹿星夷高二那年的暑假,与她相依为命的父亲跑长途时出了意外,车子被撞翻,直接从高速上掉到了山下 。
车子毁了,人也没了 。
后来是远在外地的姑妈回来处理了父亲的后事,顺便把鹿星夷带离了南城 。
原本以为重新拥有家人是幸运,没成想那竟成了噩梦的开端 。
姑妈家有个表哥,比鹿星夷大几岁,平时一般不回家,只有到了假期才会回来 。
鹿星夷不是很喜欢那位表哥,因为她总觉得他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但具体哪里怪,她又没有办法说清楚 。
她本就性子软,又是寄人篱下,因而也不敢多说 。
那时姑妈和姑父开了一个工厂,大多数时间都是泡在厂里 。有一回周末,家里只有鹿星夷和表哥两个人,半夜的时候,鹿星夷被房门的开锁声惊醒,还没来得及叫,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巴 。
是那个表哥 。
“乖,不要动 。”
她挣扎着发出呜咽声,用哀凄的眼神求饶,但都无济于事 。
许是有所顾忌,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并不敢真的对她做什么 。那个漫长的夜里,月光从窗外爬进来,见证了那只丑陋的大手在她身上的每一处肌肤游走 。
生理性的恶心让鹿星夷不停地战栗,仿佛身上爬满了蛆虫 。
因为害怕,所以一开始鹿星夷忍了,她想只要等到高考结束,她就可以永远离开那个地方了 。
但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这种事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后来有一次,那人喝了酒,胆子越发大了起来,觉察到他的意图,慌乱之中的鹿星夷摸到了偷偷藏在席子下面的水果刀,哭喊着对准那人就是一顿乱捅,直到他倒在血泊中没了声响,她才渐渐回神 。
事情的结果是他受伤严重,落下了残疾 。
姑妈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干出那样龌蹉的事情,一口咬定是鹿星夷主动勾引并蓄意伤人 。另一方面,那人并没有对鹿星夷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因此没有办法收集到对她有利的证据,
姑妈一家坚决不同意和解,甚至请求法院从严审判,鹿星夷最后被判了近七年 。
出狱后,鹿星夷做了一段时间的烧烤小摊贩,而之前在狱中认识的一个大姐比她早出来 。后来俩人在街上无意碰见,由于怜惜她,大姐给她介绍了南城酒吧街的一家店铺,希望她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
然而千算万算,鹿星夷没想到会在酒吧街遇到赵砚书,那个记忆里清风朗月的少年,那个有缘无分的故人 。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想要推开他 。可姑妈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她的地址,阴魂不散地找过来要钱,以至于所有的狼狈不堪都被赵砚书碰见 。
他过于美好,像温暖的太阳,而她的难堪、怯懦和自卑被一一击碎,起先是因为喜欢,所以不敢靠近 。后来啊,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忍不住被吸引 。
10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赵砚书的心里开始一揪一揪地疼,五脏六腑像是浸泡在强酸之中,由于一点一点被腐蚀而倍感煎熬 。
台风已经登陆,屋外风声凛冽叫嚣,雨水倾盆砸下来,屋子里突然停了电,陷入一片漆黑 。
鹿星夷看不见赵砚书的表情,她摸索着去拿手机,却发现电量不足,已经支撑不了打开手机电筒 。
叹了口气,她无奈把手机放下,片刻后开口:“你不要喜欢我了,我不值得 。”
对面的人一声不吭,没有回答 。
“赵砚书?”见他不说话,鹿星夷凭着记忆往他的方向摸了摸,然后猝不及防摸到了一张泪眼模糊的脸 。
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突然一紧:“你,是在哭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
喑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值得,你永远值得 。”
像是一场梦,那个日日夜夜念着的人此刻在眼前表达爱意,可她却不敢回抱,双手悬在空气里,只得讷讷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赵砚书 。”
轻轻“嗯”了一声,赵砚书把手收紧,抱她的力气突然加大:“我以前总想着来日方长,但现在我不想等了 。鹿星夷,和我在一起好吗?我想给你一个家 。”
鹿星夷怔了一瞬,随后小心翼翼地回抱了他,触碰到那温暖实感的一刻,忍了许久的眼泪便簌簌流了下来 。
她终于抱到了她的幸运 。
番外:
又是一年秋游日 。
陀螺山来了不少学生,那些稚嫩的脸庞映衬着阳光,明媚又亮堂,让人艳羡不已 。
鹿星夷盯着一拨又一拨上山的少男少女出了神,见状,赵砚书用手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看什么呢?看我!”
她笑着收回目光,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他们好像从前的我们 。”
活在飞扬的青春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