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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百梧村人口不多,但我靠近时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全村的人在村口的梧桐树下把我围住,一个个眼里闪着精光打量 。
“姑娘从哪来?”
“姑娘家里人呢?咋一个人?”
“姑娘多大了,在百梧村可有亲戚?”
七嘴八舌的询问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盯着垂髫小儿手里的半块烤土豆出神 。
“姑娘饿了吧?来,去我家,给你煮点粟米粥 。”一个面滑油腻的老男人伸着满是厚茧的手,笑眯眯地来拉我 。
“姑娘,莫去!铁炉子你一个汉子在家,叫这如花似玉的姑娘上你那,安的什么心?”旁边身穿粗布的老妇探腰拦在我面前,唾沫乱飞,生生将那男人隔了老远 。
“吴婆子,你家痴儿在傻兮兮地笑,难道你安的心比我好?”铁炉子不示弱,身后几个帮衬的老倌,也跟着起了哄 。
铁炉子见有人给他底气,摸着又要上前,吴婆子“啐”了他一口,“放你的狐臭屁!老娘是见着姑娘乖巧,不想被你们这群禽兽白白占了便宜 。要是她家人寻来,那不是给全村抹黑?
“瞧你那狼狗子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祖宗十八代没见过女人似的 。”
铁炉子被她猜中了心思,悻悻然地往人群中躲,“哼,怕你没有给那憨儿找个媳妇的心思?”
吴婆子不示弱,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扬着胳膊要干架 。
其他人拉扯的拉扯,看热闹的看热闹,被冷落的我蹲在地上跟小儿申辩:“嘿,你的土豆可不可以分我吃点?”
“不 。”
“那就都给我 。”
“不 。”
“不给我就抢 。”
“哇呜,娘亲,她吃了我的土豆 。”
小儿的哭声引来农妇的嫌弃,“原来是个傻姑!”
我“吧唧吧唧”舔了舔手,叫唤了声:“好饿 。”
吴婆子看见高兴地拉住我,“傻姑怎么了?哼,铁炉子我告诉你,敢带她走,先还上我那三吊钱!”
听到还钱,铁炉子立马没了刚才的气焰,任由吴婆子拉了我回家,痴儿跟在后面“嘿嘿”直乐 。
我在吴婆子家吃空了四斛粟米,两袋荞麦,依旧喊饿,她看得眼冒绿光 。
憨儿摇着屁股向我靠,“媳妇媳妇,嘿嘿嘿 。”
憨儿的手很脏,我顺着轻轻一拂,他便滚到了墙边上,躺在那边喊:“娘哟娘哟 。”
吴婆子一个“啊哈”跳起,“老亲娘嘞,这是个祖宗,哪个伺候的了?他爹存了半年的粮,让你一顿吃了!”
“饿 。”我看着她“吧唧”嘴巴,凡间的食物比九天玉宴的好吃 。
吴婆子转身出去,很快带了铁炉子过来 。
“喏,你领了去!”
铁炉子嬉笑眉开,“你可不要反悔!”
【情敌说他非我不娶(说好的一辈子只娶她一个人)】吴婆子把我推出院子,“哐当”关了门 。
铁炉子家吃的东西更少,几张荞面粗饼还没给我缓过饿劲 。
“饿 。”我还是“吧唧”着嘴,好像几千年没填过肚子 。
铁炉子抖了抖米袋子,从缸里端来两碗水,“喝,喝了就不饿了 。”说罢,搓着手就扯我的衣袖 。
我不喝水,不顶饿,铁炉子没吴婆子好说话,他垮下脸,“我没吃都给了你,还不让我快活下?走,去困觉 。”
铁炉子的床又脏又黑,我不想困觉,他扯了下没拉动 。
“我饿 。”
“困觉 。”
“不困 。”拉扯间,稍稍扬手,铁炉子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
出去一看,他贴在院子的篱笆上,半天掉不下来,嘴里惊恐地叫了句:“救命 。”
我“吧唧”了下嘴,“好饿 。”
铁炉子终于大声嚎:“救命啊!救命!”
村里人再次集了过来,不过吴婆子没到 。
“这姑娘是个饿神啊!”
“把她赶走吧,谁家养得起?”
“不知道她有没有家人?一个人出现在这,会不会是妖?”
“天啊,八成是的!”铁炉子激动地肯定 。
“饿 。”我回应着大家 。
“呀,哪有吃了这么多还叫饿的?肯定是个妖 。”
“是妖要烧了她!免得祸害 。”
“烧了!”
“烧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呜哩哇啦的,拿了绳子要捆我,刚有人想上来按住,一个年轻后生推开人墙,护在我面前,“这样对个姑娘是不是不太好?”
“凉生,她是个妖,你快让开!”
唤作“凉生”的年轻人生得眉清目秀,回头看来了看我,“不过是吃得多了点,她可害了你们什么?”
“吃那么多还不是个妖?常人哪有吃下几斛米的?”
“那是你们见识少罢了,听闻外山城内,常有人比谁吃得多,有人可食十袋米面蒸的粗糕 。”
“十袋!”人群里发出惊呼,一年的口粮一顿吃了,还真是自己寡闻 。
凉生是村里唯一中过秀才,去皇城云安赶过考,到底是见过世面的 。想想,众人只得丢了绳子,不再叫唤妖怪 。
“姑娘,你的家人呢?”凉生的眼睛真好看 。
“是个傻姑呢!”旁人告知 。
“那姑娘可有去处?”凉生的眉毛也好看 。
“你领了去吧 。”旁人语气里有些意味 。
“这,我就一人,怎么好安置姑娘?”凉生长得比九天的星君还好看 。
“去你家 。”我笑嘻嘻地开了口 。
凉生蹙眉,他也看见了村民眼里的幸灾乐祸,“那,我把厢房让出来,各位做个见证,姑娘的家人寻着也不会坏了姑娘的名声 。”
“好 。”我的目光只停留在凉生的脸上,瞧得他一片绯红 。
“见证见证,见证生个娃娃出来 。”村民们打着哈哈 。
“她吃了我四张粗饼,还把我从窗户丢了出来!”铁炉子不肯消停 。
“你明日去我那取 。”凉生用衣袖裹手,轻轻地让我搭着胳膊,牵着往家走 。
凉生的宅院很大,厢房就两间,一间书房,一间卧房 。
宅院里有棵老梧桐,枝繁叶茂,“簌簌”作响,经过时,梧桐发出一阵鸟鸣,清丽悠扬,我顿时神清气爽 。
凉生有些奇怪,“梧桐里什么时候有鸟,我怎么不知道?”
我“吧唧”了下嘴,“饿 。”
他很快端了碗粟米粥,轻轻地放在木桌上,“有些烫,吹冷了再吃 。”
我一饮而下,擦了擦嘴,“饱了 。”月老仙翁说秀色可餐,原来真如此 。
凉生有点不置信,转而又笑了,“放心,粟米还有 。”
“饱了 。”我打了个哈欠,现在倒是很想困觉 。
凉生去隔壁刘婶家借了几件旧衣给我,抱了干净的被褥铺好,然后退出去,在梧桐树下安了把躺椅,和衣而卧 。
我站在窗前,望着老梧桐出神 。
2
九天上,瑶宫里 。
玉帝天尊发脾气,“真是没用,魔界的爪牙都伸向了人间,你们都没发现?”
一众仙者低头,大气都不敢出 。
太上老君在一旁,想着帮忙解围,“紫薇星君纵观天书,只能察觉有异,是大意一时不察,都过了这么久,哪曾想诛心魔祖的天灯星火还能重燃?”
诛心当年曾与女娲娘娘同界,开天元祖盘古倒地时的浊气幻化而成,后因作恶多端被众神用血封印成天灯,留在无妄山海,一点一点消去魔心 。
这么多年平静着,谁知道怎么被魔界的人偷去星火,叫嚣着要幻化上古魔祖转世 。
司命站在后面,他踱了半步,稍稍移出了点群仙队伍,“禀帝君,话说天书不可窥,我曾夜观星象,诛心的天灯星火,被魔界集了无妄山海的灵气,已经幻化 。
“但天南处有明星出现,隐隐抑制着天北的九狼星,此明星霞光则牵引瑶宫西北的栖凤宫 。”
“你的意思是能克制诛心的,在栖凤宫?”帝君略沉思,“那,不知道是怎样克制呢?”
有仙者低笑,“栖凤宫除了十二只凤凰,连个仙婢都没有,难不成要只鸟去除魔?”
帝君看着司命,司命不急不慢,“明星霞光牵引栖凤宫,渊源却在人界 。”
当老大的脑子是比别人转得快,“那安排凤凰落凡,去寻渊源 。”
帝君大手一挥,如同告知中午的伙食里要不要点个酒一样随便 。
“不知道帝君要哪只凤凰去应劫呢?”
“随便,等等,一并都丢下去吧 。”帝君看了看司命,天机里没有指定哪只,那就全丢吧,免得搞错 。
众仙表情各异,谁都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因为天界一向如此,有了什么不好解决的问题,抓几个声名不闻的仙子仙婢,丢到凡间去历个劫,渡化下,能解决问题最好,不能解决再说,反正天命指引嘛 。
消息在栖凤宫传开,几只凤凰“叽叽喳喳”围住了司命,“你不是逗我们吧?啥叫渊源?渊源是个啥东西?”
司命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一切自有安排 。”
“你是不可泄露,还是根本不知道?要不就是哄玉帝老儿玩,寻思个借口,让你们当神仙的好过安生日子 。”
“对呀,谁不知道帝君为这事,把你们关在瑶宫几天几夜了?”
“不要瞎说,”司命一脸紧张,“各位,落凡的仙旨已经传达,还是速速去落仙台吧 。”
天命难为,凤凰们再不情愿,也得去落仙台封仙骨,临下界前,司命冲她们喊:“对了各位,除了寻渊源,你们落凡后都不在一处,也没了记忆,是个啥物件,看各自命数 。对了,还要历劫,最后寻到一起,才能飞升,小心保重啊!”
“司命,你大爷!”
我是最后一个跳下落仙台的,趁守卫不备,摸了两把云泥护住耳朵,没有被封住记忆,就是回头的时候,看见司命贱贱的贼笑 。
3
凉生果真是读书人,脸皮薄 。清晨醒来的时候,看见我在躺椅边望着他,吓得滚到了地上,慌里慌张地往厨房跑,“姑娘饿了吧,我去煮粥 。”
十二只凤凰里,我的年纪最小,经常无事就在天宫瞎溜达,最喜欢去的地方是月老殿,月老仙翁很和善,常常煮了酒,边喝边跟我聊凡间的痴男怨女 。
他总说,世间情爱躲不过一个缘,而这个缘就在他的手里边 。
不过仙翁总易醉,那个叫缘的红线被他搞得乱七八糟,我都帮忙清理过好几回 。
“仙翁,情爱到底是何物?”
“是不可窥也 。”
“那怎样才知男女之间有情爱?”
“嗯,老生没试过,不知 。”
也曾问过,仙界有没有缘这根红线,他迷迷糊糊的咕噜着:“神和仙都不可动情,否则要天诛地灭 。”
仙翁晃悠悠地要睡去,伸手凭空里比划,红线的两头绑住一男一女,就是一段缘,姻缘痴缠,直叫人生死相许 。
我很奇怪,不是说了情爱是世间醇酿么?连天池的玉液都无法媲及,为何,神和仙就不能有?难道只有凡人才可体会?
凉生每日除了读书,就是去后山捡柴,或者摘些野果 。柴集成一堆,就与人一起去山外的集镇上卖,换些粮面回来,凉生祖上留有些家业,日子倒不是很艰难 。
小镇是通往皇城云安的官驿主道,凉生每次最早卖完柴,几乎不议价,然后就去镇角的月湖楼,那里有关于每年科考的各类消息,也有前往云安参加科试的各色人等 。
云安每三年科考一次,凉生参加过两次,但都未中得名次 。
那日,我等到满天星辰,才见凉生脚步匆匆地归来 。
“姑娘可饿了罢,都是对不住,今日遇见一佳友,谈阔间忘了时辰 。”凉生很是歉意,他挽了衣袖要去灶间忙活 。
我笑嘻嘻地把他拉住,引到木桌前,几样小菜清爽地摆在一起 。
“这是你做的?”我在这住了两月,他从未见我进过厨房 。
“我跟隔壁刘婶学的 。”或许是见我很久都没有把凉生吃穷,也未见他将我赶走,村里人认为,这就是老天给他的缘分 。
隔壁的刘婶知道我不会吃人抓小孩,慢慢地跟我搭讪,说些我听不懂的家长里短 。再后来觉得凉生外出卖柴辛苦,一个女人怎么能老让男人伺候?开始手把手地教我,缝衣做饭,收拾屋子 。
看见凉生脸上的表情,我很开心,托着脑袋看他连喝三碗粥 。
“姑娘,这么久了,都不知道你芳名 。”凉生有些不好意思 。
“方名?”
“就是你的名字 。”
“我的名字不是方的,也不圆,你可以叫我十二 。”
“十二?你是在家排行十二么?”
“嗯 。”
“那你家族人丁兴旺 。”凉生暗暗扶了下额 。
往后的日子,我会随凉生上山捡柴,他不会劈树砍木,说万物都是有灵性的,只有断了根的,才可以带走 。
笑嘻嘻地跟着他,他捡我弯腰,下山时,我能背上一大捆,凉生很是惊讶,总害怕我被压坏,他不知道,我是凤凰呀,没了法力,神力还在 。
晚间开始夜凉,凉生在树下睡得不安生,我拿被褥给他,梧桐轻轻摇曳,一个老者从树后现了身 。
“土地老儿?”银须白发罗锅背,不是他还有谁 。
“上仙在此,有礼 。”土地老儿拱手作拜 。
“啥上仙?我现在是凡人 。”
“上仙有要事入凡尘,待功成圆满,自会回九天 。”
“这事你也知道?”
“有人托信给我,让我转告上仙,切莫贪图尘世,忘了大事 。”
“是不是司命那家伙?”
土地老儿不语,慢慢地隐了,树下人依旧平静 。
我咬了咬嘴,从怀中掏出红线,悄悄地绑在了凉生指尖 。
4
凉生这些时日温书很晚,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我帮忙把睡椅搬到檐下,一阵风吹过,他不停地打喷嚏 。
次日,凉生卧在睡椅上便起不了身,整天都没有进食,歪着头还在读书 。
我不想让凉生看书,他有点生气,“十二不知,马上要科试了 。那日遇见的乔公子,言谈学识比我有见解得多,再不学,恐这次又要名落孙山 。”
我不懂得什么叫科试,什么是名落孙山,去刘婶家告知凉生的样子,她抓了两包草药给我,要我熬好喂他喝 。
晚间,凉生浑身发冷,怎么也叫不醒,我用力掰开他的嘴巴,把药汁倒了进去,半夜他一阵抽搐,我去叫刘婶,她在房里迷迷糊糊地回应:“是受了风寒,要热乎起来就好了 。”
把凉生紧紧抱在怀里,还是抵不住他的颤抖,我在院中绕着老梧桐使劲跑,跑得浑身发热,然后回厢房解了布衣抱住凉生,将暖意传过去,一次又一次,终于在天亮前,他悠悠醒转 。
看我跑得气喘吁吁,凉生红着脸说道:“刘婶说要热乎,你多点几个火炉就好,何苦累着自己?”
是累了,跑了大晚上,腿都抬不起,我浑身一软,倒在凉生身边沉沉睡去 。
那日里醒来,感觉凉生与以往不一样了,我帮他把睡椅搬到厢房,他不再拒绝,上山捡柴,宁愿自己多跑两趟,也不要我去背 。
碗里的粟米粥,总是我的干,他的稀 。上街卖柴时,带了支发钗回来,虽然是铁打的,但我很喜欢 。
为我插在发间时,他轻轻地在额上啄了个吻,让我徒然浑身燥热颤栗,差点以为仙骨要破体而出,再看凉生,眼里脸上满是朝霞如火般的神情 。
凉生去了云安科考,我就在宅院里守着,偶尔也会和刘婶吹下牛,多数还是在院里看着老梧桐,想着凉生赶考前那晚说的话 。
“十二,我去科考大概需两月余,你一人在家,要注意,有什么事,记得招呼刘婶 。”
“知道,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
“十二?”
“嗯?”我正在帮凉生把衣物整理好,发现他突然站在了身后 。
“十二,我考完就回来 。”
“嗯 。”
“十二,我,我想......”
“干什么?”
“我想向你父母求亲 。”
“求亲?求什么亲?”
“想让你父母把你许配我为妻 。”
“妻?是要与你一世终老的妻?”心里拨乱的丝丝方寸,好似吃了仙桃般甜蜜 。
“十二,你可愿意?”
“那你还会娶其他人吗?”我歪着头想了想 。
“凉生此生只娶十二一人,若叛离,天打雷劈 。”他拥我入怀,我除了欣喜,还有一种刺骨的疼痛从背后慢慢升起 。
“十二你不愿意?”凉生感觉到了我的颤抖 。
“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夫君?”我低头绞着衣角不看他,声音轻若蚊蝇 。
凉生笑了,轻轻地点了下我的鼻头,“待我回来,成婚后再叫不迟 。”
我很少走出院子,但村里的人都知道凉生去了云安 。
铁炉子经常带着憨儿在院外转悠,刘婶提醒我好几次 。那日趁我正在树下小寐,他俩摸进院中,铁炉子不敢轻易动手,指使憨儿上前,我也就是一抬手,憨儿又滚到了院子边,半天爬不起,“哎哟哎哟”地直叫唤 。
刘婶听到动静,挥着锄头过来驱赶,铁炉子不怕她,我只得上前帮忙,无意间,手指被老梧桐树刮伤,指尖血洒在了枝干上 。
刹那间风起云涌,老梧桐树响起一阵尖锐的鸟鸣,悲怆悠长,惊得天地间百鸟齐飞,遮天蔽日,百梧村的所有梧桐在瞬息之间颓败,枯萎 。
这一切,被赶来的村民和吴婆看见,他们惊讶,恐惧,叫嚣,所有人挥舞着工具,让我滚出村去 。
5
赶了大半个月的路,才到皇城云安,因为科考,城门的守卫盘查很严,连着几日,只能在城门外徘徊 。
刘婶给的那几个铜板,早已花得没了影,我生生地抗了几日,终于耐不住饿晕在路边 。
醒来时,是在云安城最热闹的酒楼春风阁 。
春风阁的红牌月如姑娘,外出游玩时把我捡了回来,灌了几碗粥,我立马恢复了精神,总算明白司命说凡人不好做,一顿不吃就饿得慌 。
“姑娘,从哪来?父母呢?家人呢?”咋都喜欢问家人?
“我没有父母 。”
“呀,是个孤儿 。”月如姑娘身形妖娆,发间插满了各式珠钗,她摇了摇手中的蒲扇,微微眯着眼,“姑娘来云安做什么?”
“来找凉生 。”
“凉生?名字很熟稔 。”不知为何,她说听过凉生的名字,我隐隐有些不痛快 。
“小姐,前几日的科考放榜,三甲中就有个叫凉生的 。”站在一旁的丫鬟小声提醒 。
“哦,记起了,姑娘与凉生是何关系?”
“他,他是我夫君 。”
“夫君?哈哈哈 。”月如姑娘笑了起来,连着丫鬟都在掩嘴,“这云安城谁不知道?科考三甲是各个达官千金角逐的夫家对象,你那小郎君怕早已是别人的座上客咯 。”
当初说好只娶我一人,怎么入京一趟,夫婿差点成尚书府女婿 。
“不可能,凉生应承过我 。”
“应承?哈哈,男人的应承我比你听得多了 。他真要应承你,那来科考做什么?”月如姑娘脸上尽是嘲讽 。
“凉生不会 。”
“不会?呵呵,今日尚书府要宴请科考三甲,城中适龄的官贾之女都会前去 。所谓宴请,就是给尚书千金,那些官贾之女挑选夫君的机会 。”
“凉生也要去?”
“当然,今日我要去唱曲助兴呢,要不带上你,看看你的凉生会被哪个千金选中呢?”月如姑娘眼里透着狡黠,让我心中有些慌乱 。
尚书府张灯结彩,人来人往 。
我跟在月如姑娘的身后,探寻着人群里的每一张面孔,她交代,能带我进府已是天大的能耐,切不要给她增添麻烦 。
而且,如果在酒宴上贸然相认凉生,恐会给他带来灾祸 。
宴会上,我既期许看见凉生,却又有些害怕他出现 。
月如姑娘抱了琵琶上前,琴曲轻快婉转,她扬手一抬,引我看见了主桌上的凉生,锦衣华服,眉头深锁,似与这满园喜庆有些格格不入 。
身边坐了位姑娘,姑娘如花含羞,望着他满眼柔情,低头跟凉生说话时,抑不住嘴角的笑意 。
席间,凉生被一位年轻公子悄悄叫走,我偷偷跟了过去 。
“凉兄,关于尚书千金柳婉儿的婚事,可否让与给我?”
“兰兄,此事你尽可向尚书提及,我无此心意 。”
“可你总陪坐在婉儿姑娘身边,旁人如何亲近?”
“兰兄,这......”
我躲在假山后,远处有喧哗靠近,有些听不太真切两人谈话,只得伸长了脖子,谁知一个脚下不稳,跌坐在地,抬头就见宴席间凉生身边的姑娘笑吟吟地看着我 。
“什么人,敢扰了小姐?”侍女冲过来,扬手就要打,我微微挡手,侍女便“噗通”掉进不远处的荷池里 。
“哇呀呀 。”几个健壮的家卫齐齐而上,纵有神力,但难敌四掌,很快我被绳索捆住,丢在柳婉儿脚边 。
不知为何,尚书千金柳婉儿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身边的侍女眉间黑气萦绕,仿佛无主魂之态,她低下头靠近我时,眼里居然闪着红光,张嘴说话,刺骨寒意阵阵,“你是只凤凰呢?嘻嘻,真好 。”
心中没来由地升起骇然,恐惧布满我全身,“你,你是谁?怎么知道我是凤凰?”
“呵呵 。”柳婉儿轻笑遮了脸,“我知道你是谁就好 。”
“十二?”凉生和兰兄听见动静跑过来,他欣喜得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在这里?他们为何要绑住你?”
“这粗野的丫头想对小姐不轨,还好这是尚书府,不然伤了小姐,就要她人头落地!”侍女替小姐愤愤不平,柳婉儿依旧笑脸盈盈 。
“凉公子,你,好似与这姑娘相识?”刚还给我看她面色狰狞,眨眼又是那副温良的模样 。
“这是我向尚书大人提及,在家中已有婚约的姑娘 。”凉生想给我解绑,“她刚从乡下过来,礼节不足,要是惊了小姐,还请小姐见谅 。”费了半天劲,绳索纹丝不动 。
“哦?就是你留在百梧村的那位?”柳婉儿假意没看见凉生眼里的乞求 。
“百梧村?”兰兄站了出来,“凉兄,前日有人从小镇经过,听说百梧村全村已无一活口 。”
“瘟疫?!”我比凉生更惊讶!
“是呢 。”柳婉儿脸上闪着让我意味不明的神色,“前几日也听父亲说起 。原来就是凉公子的家乡,只是为何全村单单这位姑娘脱了身?倒有些让人不太明白 。”
“凉生,我走的时候,大家都好好的 。”
“此事应与十二无关 。”凉生终于解开绳索,指尖被磨得渗出了血迹,他拉着我站起来 。
“你不是说,让这姑娘在家乡等你,为何她会来云安呢?”柳婉儿不急不慢,悄悄地在身后挥挥手,一股疼痛从我体内升起,有些站立不稳 。
“十二,你怎么了?”凉生察觉有异 。
“呀?!你看,那姑娘生出了翅膀!”众人骚动 。
“啊,妖怪!”
“凉生!”难以忍受的疼痛让我扭曲着面孔,抓着凉生的手不敢放开,他的眼里闪过迟疑和惊恐 。
“十二?”凉生稍稍松手,兰兄赶紧拉开他,如同那日村民看我的表情 。
“凉生,我不是妖 。”被催化的翅膀从骨缝里长出,连着凡人的躯体,我疼得满地打滚,狼狈不已,柳婉儿冷笑着立与一旁 。
“妖怪,快抓住它!”
“凉兄,那场瘟疫说不定就是因为这只妖!”兰兄死死地拉住凉生,害怕他会被我吞噬 。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我再次被俘 。
6
尚书府的地牢冰冷潮湿,硕大的翅膀难以伸展,我窝在墙角,不知道该乞求谁能来相救 。
柳婉儿依旧慢盈盈地出现在面前 。
“你是谁?”我问得有气无力 。
“呵呵,唯一没有投生的凤凰,也是没有封存心智的,你知道你要落凡做什么吗?”
落凡?是呢,落凡做什么?遇见凉生,我动了杂念,原想在百梧村里乖乖地等凤凰们找我,顺便再陪着凉生过完凡尘一世,月老仙翁说的缘不就是如此么?
既有缘,便能生情爱,可这个缘,好像是强求来的?想起凉生看见我翅膀时的那一丝闪躲,背后的疼痛更加 。
“明日我要和凉生成亲了呢!”柳婉儿对我的平静有些诧异,“你怎么不生气?”
“我为何要气?若凉生认定你为妻,当是愿他幸福,如若不是,我更不应气 。”其实疼痛遍布四骸,被我努力压抑而已 。
“呵呵,牙尖嘴利,一只凤凰也能红鸾星动,唉,你当真是爱上了凉生?”柳婉儿的手中腾起无冥之火 。
“你怎么有这个?你是魔界的?难道你是诛心?”
“小姑娘真没见识,诛心魔祖哪能这样随便现身?”柳婉儿嗤鼻,不屑地将冥火在手中翻滚,“哎呀,看来都是有情人啊 。”
凉生被带进来,遍体鳞伤地丢在面前 。
“凉生!”
“小凤凰,把你背后的仙骨给我 。”柳婉儿什么时候都笑吟吟,不过眼神如嗜血修罗 。魔祖转世,不知何故,屡屡夭折,一众啰啰没了耐心,想直接给他重组躯壳 。
“想要自己来取!”
“你当我傻,魔取仙物,自找死路 。仙骨只有你自己逼出,方可得以保全 。”
“仙骨长在身上,怎么逼得出来?”没了仙骨,彻底成为凡人,如今这模样,恐怕我活不长 。
“近来,你的仙骨是不是会疼?哈哈 。”柳婉儿漫不经心地拂了下衣角,“大概自己也不知道,那其实是你的命门所在,仙凡怎么可以相恋?动了情字伤身!”
我把背绷得僵直,地上的凉生微微动了下手指 。
“你要仙骨,为何伤凉生?”
“不伤他,怎么知道你对他动情?”
原以为是无意闯入百梧村的,是月老仙翁说的缘才让我看见凉生,也就是见凉生长得好看,也就是不喜欢帝君随意安排,未曾过问的下凡 。
不想司命一脸运筹帷幄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样子,所以才把红线绑在凉生指尖,不想我本是神鸟,如今三界随便一个妖魔就能欺负 。
“快点啦,我没那么多耐心,不然送他去祭魔祖 。”冥火在她手中翻滚,瞬间扑向凉生 。
无冥之火,蚀骨销魂,凉生没有动弹,但听见魂魄在嘶吼 。
“凉生!”我想搭救,可有心无力,“住手!给你就是 。”
仙骨出体,如同扒皮,地牢昏天暗地,任我喊破喉咙,恐怕也不会有人知晓 。或许,这才是历劫?
痛,真的痛,当年破壳而出都没有这么痛,我几番想放弃脱骨,柳婉儿的冥火在凉生身上翻滚,他抽搐的模样让我更加难受 。
“十二,不要!”凉生悠悠醒转,伸了手想阻止,柳婉儿用力燃起冥火,将他摔倒在地 。
“青水妖,这仙骨就算褪出,你又有什么本事拿去魔界?”地牢凭空幻化出两个身影,月如姑娘和一个老婆婆 。
“管你何事?仙骨对魔有碍,可对人没有 。呵呵,没见小凤凰心动么?她舍不得伤他的,让凉公子送就好,对了,你是哪来的老太婆?”柳婉儿突然回过神,将冥火调了头,满是戒备地看着她俩,眼角却留意着我即将褪出的仙骨 。
“就这么点本事还想去那魔头面前表功?”老婆婆斗篷飞扬,只手念诀,瞬间灭了她的冥火,几番争斗,频频落了下风 。
“你到底是谁?”柳婉儿脸色大变 。
“无妄山麻衣梵相 。”老婆婆原来是活过万年,游离九天三界外的麻衣姥姥 。
柳婉儿吃了亏,赶紧收身慌慌张张地往地牢外跑,一边跑一边叫:“妖怪,有妖怪!”
月如过来将我扶起,“十二,你怎么这么傻?褪了仙骨会灰飞烟灭的!”
“那又如何?我不想凉生遭罪 。”原本就是连累他,若不是我任性用红线将他缚住,怎会遭受如此苦难?
凉生在地上人事不知,要是清醒,恐怕还要吓晕几次 。
“姥姥,十二这个模样,该如何是好?”月如姑娘心疼地抚摸我的后背,仙骨已经破体,我很快难以撑住 。
“先离开这,青水妖只是个小妖,谁知道云安城里还有什么?”
7
金光闪过,一行人现身在百梧村 。
村庄四下荒潦,人迹不见,黑烟遍布,姥姥伸手念诀,祭出法器,法器巡村穿水,梵音阵阵,天地顿时清明,连同凉生宅院的老梧桐也发了新枝,被黑雾袭裹的村庄犹如刚刚睡醒的汉子,混沌渐消 。
“姥姥为何来这里?”月如姑娘不解 。
“梧桐招凤,亦可养凤 。”姥姥将我放在老梧桐树下,默默祭起法器,法器闪出道道金光,老梧桐霞光流转,如同着了天火 。
凉生慢慢清醒,抬头惊恐地看见我正被火吞噬,他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十二!十二!”
月如拉他不住,险些也被带进老梧桐,姥姥在一旁没动,静静地看着凉生将我拥住 。
“十二,十二?你不要死,我不怕你是妖!”
天火不伤人,却能伤神,让我四肢如炭,烤得他面色通红 。
“凉生,其实你是被红线缚住,不是当真喜欢我呢 。”我被抱得浑身都疼,仙骨“嗡嗡”作响,欲要焚体自保 。
“不是,我是真的喜欢十二,我不怕你是妖 。”凉生的泪水落下来,湿润了我的额间,一道霞光闪过,天火消殆,翅膀和仙骨都没了踪影,而我还是那副凡人模样 。
也就是刹那之间,村内梧桐飞快地重新发芽生叶,那些被迷魇的村民恢复了心智,好似忘却旧事,一派和睦的景象 。
“多谢姥姥 。”我跟凉生并肩而立,欣喜相拥 。
“不谢,这是你的机缘,只是缘轻缘浅看造化 。”姥姥发现,红线只绑了凉生,我那时心急,以为只要缚住他了就好,却不知另一头却从凉生心里钻出,自行在我身上萦绕,红线护住凡体,姥姥收了法器,助我恢复凡身 。
月如将我拉到一旁,小声交代:“十二,你切记不可留骨血 。”
“为何?”
“难不成你想孵个蛋?人?鸟?”
“呃?对了,你是?”我脸有点燥红,赶紧转开话题 。
“云十,金缕凤凰 。”
“原来是十姐,你转世完全没有当初的样子 。”
“所以,不知道其他凤凰化成了什么?唉,如何去找?如今还知道小米瑶三在皇城 。”
“姐姐如何知道这些?”
“麻衣姥姥点了我的心智,让我没有涅槃就清醒了 。”云十叹口气,有些怜爱地看着我,“十二最小,这里既然有你的缘,那就在这先待着,让我寻了其他再做打算 。”
“谢姐姐 。”我满心欢喜,却又不好过分表露,只得拉着凉生目送姥姥和十姐离去 。
清风徐徐,安得良人真心,管他什么魔头渊源,一切不都有天机定数?嘻嘻,先随遇而安罢 。
银羽凤凰,排最小,心智纯良,化为凡人,应缘而至,梧桐凤招 。(原标题:《妖风阵阵之梧桐引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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