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闻目睹（四个月） _四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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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玉凤妈，买那么大块猪后腿，家里有喜事？”邻居吴大妈好奇的问。
水池旁摘菜苏大婶接过话头，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说道：“准是今儿玉凤回来。”
秦冬梅拎着猪后腿，两眼笑眯眯的回道：“她苏婶料事如神，玉凤丫头说请了年假，这次能在家呆上几天。”
“玉凤翻过年都二十八了吧，有对象了没有？”吴大妈八卦道。
秦冬梅解释道：“玉凤那工作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成天在天上飞，都不着地，哪有时间找对象？”
“年纪不小了，个人问题可待考虑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着急，可不能由着他们的性子，晚了好女婿都被人抢走了！”苏婶提醒道。
“可不是嘛，你们家倩儿她俩一般大，倩儿孩子都会走路了吧，这次她回来可待让她好好相亲，争取把个人问题解决了，她婶子们也多费心，碰到好的多给我们家玉凤说道说道。”
苏婶接着道：“我们家倩儿下学早，打了几年工就结婚生孩子了，哪能跟你们家大学生比，有文化工作还好，要我说咱们这个大院还是你有远见。”
秦冬梅嘴上一个劲的客套，听着这些恭维的话心里别提多乐呵了。
“凤儿回来了！”秦冬梅正乐呵着，罗玉凤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这无疑又给她脸上贴了一层金。
她接过罗玉凤的大包小包：“这孩子，说了什么都不让买，家里都有，还带这么多东西。”
“你们家凤真孝顺，不像我们家那个倩儿嫁了个讨债鬼，就会搜罗娘家的东西。还是读大学好。”苏婶艳羡道。
事实证明，当你有钱的时候谁看你都顺眼，你穷的时候你妈都会嫌弃你。
人们总是很容易就看到别人光鲜亮丽的一面，那些黑暗无光的岁月都是自己熬过来了。
“玉凤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对象结婚生孩子了，妈托人给你物色了一个，明儿去见见？”秦冬梅说的那叫一个和颜悦色。
“妈，你不是说你有苏穆的消息了吗？”
“我不这样说你能回来吗？”
罗玉凤有些愠怒：“妈！我可是请了半个月年假回来的！”
“那正好，反正假已经请了也收不回来了，趁这段时间在家好好相亲，咱们多见点，总能挑个好的！”秦冬梅说的眉飞色舞，丝毫没发现罗玉凤一脸的失落。
“你去哪？”
“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罗玉凤拉起行李准备走。
秦冬梅夺过罗玉凤的行李箱，苦口婆心的说道：“像你这么大的都结婚生孩子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不过是看我年纪大了还没嫁出去，你面子上挂不住！”罗玉凤反驳道。
秦冬梅捂着脸哭了起来：“妈知道，妈以前对不起你，咱家那个时候的确条件不好，但是哪有不疼孩的娘，母女哪有隔夜仇，你这孩子气性怎么那么大呢！”
罗玉凤瘫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给秦冬梅递了纸巾。
秦冬梅看罗玉凤态度有所松动接着说：“我让你见的这个小伙子，的确知道苏慕的消息，妈没骗你！”
罗玉凤心里一紧，问道：“去哪见面？”
秦冬梅心里窃喜，佯装淡定的的说：“明天十点，九龙胡同花田奶茶店。”
已到半夜，罗玉凤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花田奶茶店这个店名在她心里念了八百遍，内心有个声音回响，会是他吗？
2
十八岁本该是前途明朗的年纪，罗玉凤的十八岁却是最黑暗的，那一年她高考落榜了。
“妈，我求你了，让我再复读一年吧！”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瘦小的罗玉凤跪在水泥地上抗争了一个钟头，也没能感化铁石心肠的母亲。
老实巴交的父亲嘟囔着：“就让娃再读一年能咋！”
“罗老三，就你会做好人，要是能考上她不复读就考上了，她没这个命！还不如早点去挣钱给家里减轻负担。”秦冬梅指着罗老三的额头说道。
“工厂都给你联系好了，跟你二舅妈一个厂，到那少说话多干活，有眼色点，十八岁已经成年了，该懂事了！”秦冬梅一边给罗玉凤装行李，一边交代。
罗玉凤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被秦素梅指派着拿这装那，木讷的接受着给她安排的一切。
吃过晚饭，趁秦冬梅在刷碗，罗老三把罗玉凤拉倒一旁，把二百块钱塞给了罗玉凤：“穷家富路，这是爸存的私房钱，别告诉你妈。
“凤儿，咱家世代都是做小贩打工的，都没出过大学生，你也别怪你妈，都是爸没本事，这都是命。”
罗玉凤攥着那二百块钱，眼泪在眼珠子里打转，还是要强的没流下来：“爸，我认命，我不恨我妈。”
分别总是在九月，火车站里挤满了十七八岁年轻的脸，只是他们有的是去上大学，有的是去工厂打工。
虽说目的地都是大城市，年轻的脸上或是好奇，或是兴奋，但从车站的车子启动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人生来到了不同的岔路口。
“玉凤！”罗玉凤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一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她的高中同学穆阳。
罗玉凤有些不知所措，一种努力掩盖却被戳破的无助感涌上心头，只是勉强的冲他掉头微笑，然后蜷缩在靠窗的座位上佯装在看风景。
“你也去绿藤市？”罗玉凤一转头，穆阳已经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穆阳笑嘻嘻的说道：“我说咱们是老同学，你旁边那位大叔同意给我换坐了。”
“是。”罗玉凤点了点头。
“咱们高考出成绩那天的同学会怎么没见你去？”
“那天我有事。”
“你也是去绿藤上大学吗？”穆阳有些期待的问。
罗玉凤勉强的抿了抿嘴：“我是去打工，我落榜了。”
“怎么不复读？”穆阳刚问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罗玉凤只是咧了咧嘴没再说话。
罗玉凤对穆阳的印象就是高三的时候坐在她右后方，一个大城市来的男同学，长的很帅，很受女孩子欢迎。
穆阳想缓解一下有些尴尬的气氛，他掏出一个MP3，插上耳机的一端，另一端递给罗玉凤，说道：“听歌吧，坐车挺无聊的。”
罗玉凤摆摆手，说道：“不用，我不喜欢听歌。”
“试试嘛！”穆阳没给罗玉凤拒绝机会就把耳机塞进了她的耳朵里。
穆阳的歌单大多是周杰伦的歌，节奏感很强，看的出他很喜欢周杰伦，听到兴奋的地方，他还会和罗玉凤交流：“周杰伦的歌，好听吧。”
罗玉凤只是配合的点点头表示认同，实际上她对周杰伦一点都不了解，只是经常从班里的女同学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听了一路上周杰伦的歌，罗玉凤只记住了一句哼哼哈嘿，倒是有一首慢歌她很喜欢。
“这是什么歌？”
“凤凰花开的路口。”
时光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分头走。这两句歌词罗玉凤觉得很是感同身受，汽车到站了，她和穆阳就要分道扬镳了。
“你能给我说一下你的电话号码吗？我们留个联系方式。”穆阳掏出一个滑盖手机。
罗玉凤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穆阳。
“我拨通了，我的号码你存一下。”罗玉凤磨蹭着始终没掏出手机，她不想被穆阳看到她那个，她爸打下来的锈迹斑斑的手机。
“我回去会存的，我舅妈来接我了，我要赶快下去了。”罗玉凤有些急促的逃走了。
3
穿过城市繁华，二舅妈带罗玉凤来到郊区的一家电子厂，这以后就是罗玉凤打工生活的地方，晚上的时候舅舅舅妈带她去门口的串串香就算尽地主之谊给她接分洗尘了。
电子厂的工作是枯燥无味的，每天重复着机械无味的工作，黑白交替着在同一个位置做着相同的动作，罗玉凤觉得她像进去了一个无底的深渊，看不到尽头。
穆阳就像是投进深渊的一颗石子，让罗玉凤一潭死水的生活泛起涟漪。
“喂……”手机嗡嗡振动了好一会，罗玉凤才犹豫的接了电话。
“罗玉凤吗？我是穆阳。”
“我知道，我存你号码了。”
“今天晚上我们学校有迎新晚会，你有空来看吗？”
【耳闻目睹（四个月）】罗玉凤刚想拒绝，又有些抵不住诱惑，毕竟她的生活太枯燥无味了，她太渴望看外边的世界了。
“好。”嗯啊了片刻，罗玉凤到底是答应了。
“那我一会把地址发短信给你。”
“行，谢谢你。”
罗玉凤突然觉得很感激他，偌大的城市还有人能想到她，她忽然觉得有一丝温暖。
罗玉凤请了一下午假，拿出爸爸塞给他的二百块钱，一狠心花了一百二买了一件连衣裙，这是她迄今为止买的最奢侈的一件衣服了。
穆阳的大学其实离罗玉凤打工的厂不远，都在郊区的同一个方向，只是她孤身一人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穿梭，多少有些胆怯，但结果是好的，傍晚的时候她找到了穆阳的学校。
“你这裙子穿着真好看。”穆阳突然觉得眼前一亮，罗玉凤本就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有一种清纯美。
罗玉凤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脸颊微微泛红，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好看。
穆阳带着她去食堂吃饭，罗玉凤第一次知道大学的食堂有这么多种饭菜，和她们厂千篇一律的固定菜式根本是天上地下。
罗玉凤拘谨的坐在位置上，看着穆阳端着饭菜像她走来。
“军训了一个月，我都成黑煤球了，今晚上迎新晚会终于能放松一下了，你呢？这一个月还适应吗？”穆阳一边给他递筷子一边询问。
“我挺好的。”
罗玉凤觉得自己在这群大学生堆里格格不入，生怕被人察觉出什么，穆阳在她旁边的时候她才觉得安心。
一个女生端着饭菜坐到了穆阳的旁边，好奇的问：“穆阳，这你女朋友啊？”
穆阳但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偷偷瞄了一眼对面低头扒饭的罗玉凤，解释道：“别瞎说，我高中同学。”
那女生性格倒是挺好，也不拘谨，问道：“同学，我叫罗素素，你也是咱们理工的学生吗？”
“我不是，我是……”罗玉凤正在心里挣扎该怎么介绍自己，穆阳接过了话头。
“她是师大的，她叫罗玉凤。”
“我又没问你！我又不会欺负你同学，这么着急运护花使者。”罗素素笑嘻嘻的说。
“她就这性格，别介意……”穆阳不好意思的跟罗玉凤解释。
“没事。”罗玉凤冲他们友好的笑了笑。
吃过饭，穆阳带着罗玉凤向会场方向走去，边走边给罗玉凤介绍学校，眉飞色舞的说着大学里发生的有趣的事，罗玉凤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很介意别人知道我没上大学，是打工的吗？”罗玉凤忍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
穆阳愣了一下，说道：“我是怕你尴尬。”
“你还是介意的对吧？”
“我没有。”穆阳争辩道。
“从走进这个大学到现在，我认清了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和这里格格不入，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强塞进来呢？”
穆阳一时语塞，只是有些愧疚的望着她。
“我喜欢你。”穆阳说出来的时候自己都有点惊讶。
罗玉凤呆愣在原地，这是第一次有男生跟她表白，她耳根都红了。
“我从高三下学期就开始注意你了，在车上知道和你在一个城市，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欢喜。”穆阳继续说道。
罗玉凤心中一丝甜意涌上心头，随即就被一阵酸涩掩盖了，她心里明白，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罗素素和罗玉凤同样都是姓罗，我的名字却那么土气，人也是，你该喜欢罗素素那样明媚的女生。”
“可我喜欢你。”穆阳抓起她的手腕。
罗玉凤浑身像触电了了一般，但大脑让他条件反射的甩开了穆阳的手，说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赶不上末班车了。”
罗玉凤像怕被发现秘密的孩子一般使劲的往学校大门口跑去，白色的长裙随风飘扬，她很庆幸穆阳没有追来，他不想他看到她满脸泪痕狼狈的模样。
穆阳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他隐藏了很久的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
罗玉凤回来的时候，舅舅和舅妈正在吵架。
“喝喝，就知道喝！”舅妈扯着嗓门吼道。
“喝几杯酒怎么了，你嚷嚷什么！”舅舅含糊不清的话语，罗玉凤判断舅舅喝的不少。
“成天就知道喝酒，孩子上学急着用钱，就会花钱，败家玩意！”舅妈数量道。
罗玉凤没有去劝架，也没有再听下去，拿起洗漱的东西，准备去洗澡。一路上她看到厂里不少的小情侣在昏暗的角落里亲亲我我。
她忽然想起舅舅和舅妈也是十八九的年纪在厂里认识的，他们也曾在昏暗的夜灯下说着情话，去厂门口的小店里吃过麻辣烫。再然后舅舅和舅妈结婚生下她的小表弟，两个人把表弟托付给乡下的姥姥姥爷，然后出来打工给表弟攒钱上学、买房子、娶媳妇。
她猛地意识到，她应该也是按照这样的路线生活下去，和穆阳那样灿烂的人生不可能有交集。
“玉凤，下班请你吃麻辣烫。”苏培比玉凤大两岁，来厂里已经两年了。
玉凤心里明白他的意思，厂里的单身男工一半的心思在打工挣钱，一半的心思在厂里小媳妇。
她这几天心被穆阳弄的乱糟糟的，或许她该朝着她该走的方向发展，一切才会恢复正常。
“行。”她答应了苏培的示好。
麻辣烫的小店是一对中年夫妻，听说以前也在这厂里打工，后来年纪大了干不了了，就来了这家小店，小店光顾的大多是厂里的职工，其中小情侣居多。
“玉凤，我总觉得你和这厂里的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不一样，不过挺招人喜欢的。”苏培憨厚地笑着。
苏培望着开小店的那对夫妻，又想到舅妈那满脸泪痕的脸，突然食不知味。她怕，她怕就这样消磨一辈子，所以她逃了。
“舅妈，我想换个城市打工，换个心情。”
她这段时间和舅舅舅妈住一个屋檐，舅妈早就颇有微词，她这样说整合舅妈的心意。
“那样也好，或许能挣得多点。”舅妈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
舅舅有些担忧说道：“你一个小姑娘去别的城市，我还是不放心。”
“我像她这么大不一样一个人出来打工，年轻人需要历练，舅妈支持你。”
罗玉凤结了三个月的工资，三千块钱，自己一个人去了车站，只是她没去别的城市打工，她坐上了回家的客车。
4
罗玉凤没回家，她在县二高附近看了一圈的出租屋，终于看中了二高正对面的一处小院，在院里能清楚听到二高上课铃的声音，主要是房子租金不贵，是附近其他租房租价的一半，唯一不太满意的是房东是个不太友好的少年。
“你确定我把钱交给你就可以在这里住了？你们家大人同意吗？”罗玉凤再三确认，她太怕自己的钱打水漂。
那少年站在院里，指着房子说道：“我叫苏慕，你可以在这片打听打听，小爷我道上混的，向来是说一不二，这房子是我爷爷去世给我留的遗产，我是唯一合法继承人，我说了算！”
“那我住哪一间？”
“姐姐你能不急嘛，听我慢慢说！这东边是我住，中间这间我爷爷的，你不准进，西边这一间你住。”苏慕指着房子一一说道。
“你不是说你爷爷去世了吗？”罗玉凤小心翼翼的问。
“去世怎么了？我想让我爷爷住这陪着他大孙子，有问题吗！”苏慕不屑的说。
罗玉凤觉得心里毛毛的，可是钱已经交了，遇到这么个房东估计覆水难收，就硬着头皮住了进来。
罗玉凤从学校旁边收废品的大爷那淘来了高中课本和复习资料，又买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就算正式开始了她一个人的高三复读生涯。
苏慕回来的时候，罗玉凤正在撅着屁股收拾那淘来的两大箱子旧书。
“你干嘛呢？打算在我这收废品啊？”
罗玉凤对于他这种不学无术的人懒得计较，说道：“我复读高三。”
苏慕像他竖起了大拇指：“还以为你是小情侣租房同居，感情是来学习的，佩服！”
苏慕进了他的东屋，从屋里搬来了一个大盒子，放到了罗玉凤的面前。
“喏，都给你了，就当日行一善。”
罗玉凤打开盒子一看，都是精品复习资料，那书都是新的，有的还没拆封，不由心里感慨：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啊！
“你也是学生？”罗玉凤不可置信的问。
“和你一样，高三的。”
“不过我可比你小多了，姐姐，我16 。”苏慕傲娇地补充道。
罗玉凤嘴里嘟囔：16上高三了有什么不起的，不学无术，目不识丁的小混混。
“你嘟囔什么？”
“哦……感谢你！”罗玉凤赶忙搪塞过去。
“咳……我也用不到，放着也占地方。”
罗玉凤向来是无功不受禄，不喜欢欠别人的，索性就买来了食材，做了一桌子菜，表示对苏慕的感谢，也算是和这位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房东建立一个相对友好的关系。
苏慕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这顿饭吃的大快朵颐，酣畅淋漓。
他打了个饱嗝，撩起膀子，露出膀子上左青龙右白虎的纹身，炫耀道：“厉害吧，看在你做饭这么好吃的份上，以后在这片慕哥罩着你！”
罗玉凤怎么会不明白，他这是想找个长期饭票，她也没揭穿，只是微笑着配合的回了句：“厉害！”
罗玉凤每天听着二高的上课铃，跟着二高的学生同节奏上课下课吃饭，不过晚自习下课以后她还要挑灯夜战再学一会，一腔孤勇的背水一战，她没有退路。
苏慕这个房东从来不上早自习晚自习，每天早出晚归，庸庸散散，完全不像一个备战高考的高三学生。
“苏慕，你回来了？”
苏慕觉的罗玉凤像是专门在等他，问道：“有事？”
“听说你们今天月考了，能不能……能不能帮我问老师要一份卷子，我想做做看……”罗玉凤实在没辙，她只认识苏慕这一个高三的学生，所以硬着头皮也要上。
“你开什么玩笑，小爷我向来把学习当儿戏，怎么能做这么不酷的事，传出去我该怎么混！”
“苏慕……求你……”罗玉凤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泪都快出来了，苏慕最见不得这副委屈样。
下午放学，苏慕把一匝子卷子随手扔到了罗玉凤的面前：“做完我给你批改对答案，计时开始。”
罗玉凤看着被苏慕批改的体无完肤的试卷，每一个大红叉子都像在嘲讽着她的不自量力。
“考得真烂！”苏慕的话刺耳的让罗玉凤脸烧的火辣辣的。
罗玉凤趁晚饭的间隙，穿上苏慕随手扔在沙发上的校服，偷偷溜进了二高的校园，她想亲眼看看年级大榜，知道自己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罗玉凤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苏慕的名字竟然立在公示栏的榜首，他竟然是年级第一，那个成天吊儿郎当的小混混竟然是年级第一，她的世界瞬间崩塌。她废寝忘食的学习竟然和那个吃了就睡的苏慕差了二百多分！
罗玉凤在回去的路上还不死心问了几个二高学生，这个学校到底有几个苏慕，她还抱幻想可能是重名，结果得到的答案是统一的，苏慕在这个学校是独一无二的。
“苏慕……你竟然是年级第一！”罗玉凤到底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什么叫竟然，我就是年级第一，我说姐姐，你也太以貌取人了，在道上混就不能学习好了？”
罗玉凤忙摆摆手，表示不是那个意思，试探着问：“我也没见你学习，你怎么考的年级第一？”
苏慕故弄玄虚的说道：“这叫天赋……脑子不灵光的人才需要一遍又一遍的啃书本刷题海。”
罗玉凤一脸颓丧，像泄了气的皮球，苏慕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像我这样有学习天赋的大概有百分之一，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你这样需要勤奋苦读的，所以你还是有希望的……”
罗玉凤向苏慕投来了可怜兮兮的求助目光，苏慕一脸抗拒：“别指望我，我可不做慈善。”
事实证明，苏慕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当罗玉凤觍着脸一脸巴结的向他请教题目的时候，他虽然嘴上絮叨个没完，最后都耐心的解答了。
只是罗玉凤虽然勤奋，但是知识不够系统连贯，有些东西她理解起来有些吃力。
“哎吆喂！大哥你是转性了吗？回家竟然翻书！”大英惊讶的看着苏慕正在对着课本，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苏慕把他推开，想把笔记本塞进抽屉里，却被他一个眼疾手快的抢了过来：“高三复习宝典！大哥你都年级第一了，还要这玩意？你想上天啊！”
一旁旁观的小结巴一语道破：“大……英，你个……笨蛋，大哥……这是…送……大…嫂的。”
苏慕拍了小结巴一记脑门：“说话不利索还这么多话！胡说八道什么！我这是……我这是向全县第一努力！”
那本高三复习宝典被放在了罗玉凤的床头，上边还有一张纸条：“没天赋的人需要秘籍才能练成绝世武功，宝典送给徒儿了。”
罗玉凤嘴角微微扬起，这个青年做个好事还这么没正形。
时光总是不会辜负努力的人，在高人指导和秘籍的加持下，罗玉凤这个没有天赋的人在寒假开始前也一迹绝尘的冲到了年级八十六，她和苏慕中间还差八十五个人。
5
除夕夜，胡同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喧天，充满着过年的气氛，不一会，天上纷纷扬扬的飘起雪花，年味变得更浓了。
苏慕抖落了身上的雪，冲手里哈了哈气，在门口跺了跺鞋上的雪走进屋里，有些意外罗玉凤还在。
“过年你怎么也不回家？你难不成是孤儿？”
罗玉凤翻了个白眼，随口回了一句：“你才是孤儿！”
“我就是孤儿。”苏慕满不在乎的回道。
罗玉凤当场呆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苏慕却没事人似的，探着头问道：“做什么了？这么香！”
罗玉凤这才想起来，她锅里还煮着饺子，慌忙的跑去厨房来拯救她一下午的成果，还算抢救及时，饺子完整的躺在锅里。
“整一口。”苏慕不知从哪拿出来一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罗玉凤满上。
罗玉凤摆摆手，扯着嘴角勉强一笑，说道：“我不会喝酒。”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今天除夕呢！尝一口，增加点气氛！”苏慕继续撺掇她。
罗玉凤被他接二连三的撺掇，犹犹豫豫的端起酒杯，放在嘴边咂了一口。
“好几年没过一个像样的除夕了，还有饺子吃，感谢凤儿姐，来走一个！”
苏慕已经两盘饺子，三杯啤酒下肚，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罗玉凤忽然觉得苏慕其实挺耐看的，也算是个帅哥。
“我要感谢你的宝典，感谢慕哥抽出宝贵的时间给我答疑解惑，我考上大学再重谢！”罗玉凤毫不含糊的一口闷了一杯。
“生分了……生分了…快别谢来谢去了！”
“对了，你想考什么大学？”罗玉凤觉得他这么好的成绩肯定是清华北大。
“我想去航空航天。”苏慕手指在空中比划着说。
“为什么？”罗玉凤好奇的问。
“我想开飞机，开飞船！酷毙了！”苏慕兴奋的说。
然后接着问道：“你呢？想去哪个大学？”
“那我也去航空航天，我去学空乘，给你当小跟班！”罗玉凤笑眯眯的说。
苏慕举起大拇指，说道：“仗义！”
苏慕夹起一个饺子放在嘴里，一脸幸福的说：“太好吃了！上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饺子还是我妈给我包的。”
“我妈啊！应该是这世上最傻的女人，结了婚生了我才发现自己的丈夫在大城市有老婆孩子，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小三，我就成了私生子，逢年过节他们回来我们还要躲起来，就连那家的儿子回老家上学我也要躲着，把我从一高转学到二高。
“她自己还任劳任怨的在老家给替那男人照顾我爷爷，后来得了血癌去世，身边也就我一个人。”
“再后来啊，我就跟着爷爷住在这小院里，去年爷爷也走了，我就彻底成了孤儿……”
苏慕眯眼一笑，拍了拍罗玉凤的头，说道：“别这么看着我，我没那么可怜！”
罗玉凤一个不留神，被苏慕拉起手跑到了院子里，外头的雪越下越大，像一片片鹅毛。
“淋雪的感觉很爽的！”苏慕闭着眼张开双臂，罗玉凤也学着他的样子，雪花扫过她的面颊脖颈，凉凉的柔柔的。
多年以后，罗玉凤偶然看到了两句诗：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想起当日的情景，忽然心头一酸。
罗玉凤隐约觉得苏慕出门了，她翻个身又迷迷瞪瞪的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给你爷爷上完坟，回来老房子看看。”罗玉凤从那中年男人的话中猜测，这人应该是苏慕的爸爸。
“我是在二高复读的，我是租客。”那中年男人瞥见了西屋门口站着的罗玉凤，她很识趣的主动解释。
那男人倒是没多问，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让罗玉凤始料未及的是，院门口闪过了穆阳的身影，穆阳向来是不屑于登这个门，爷爷并不待见他妈，连带着也不待见他，更何况这个院子里住着他不想面对的人。只是在门口隐约听到好似罗玉凤的声音，才侧身想要看个清楚。
苏慕几乎没有过多的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只是那男人走的时候他冲门口张望，像幼儿园一个盼望家长接回家小孩子。
他们走后不久，罗玉凤收到了穆阳的短信：九龙胡同口花田奶茶店见，见不到你，我会去找你。
罗玉凤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苏慕和穆阳应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苏慕的父亲应该姓穆，他随了母亲的姓，但是这个名却饱含着他母亲卑微的爱慕。
“玉凤，没想到在这能见到你。”穆阳递给了她一杯奶茶。
罗玉凤接过奶茶，说道：“谢谢！”
“你怎么会在这？”
“我在这租了间房子，复读准备高考。”
穆阳眼中闪着光，说道：“你这个选择很正确，不过……不过那个苏慕你离他远一点，他就是个小混混，要不……我再给你找个房子，你换个地方住，我不放心你！”
罗玉凤十分反感他这种自以为是的大善人形象，客气的说道：“我在这住的挺好的，谢谢你的好意穆阳，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我的生活我会自己安排好的。”
“我一会就要回绿藤了，我们……”
还没等穆阳说完，罗玉凤就客气的回了一句：“那祝你一路顺风！”
穆阳猛地抓住了罗玉凤的手腕，深情地说道：“我真的很想你！”
“大……哥，这不是……大嫂吗？”罗玉凤闻声一转头看到了小结巴身边的苏慕。
苏慕拍了一下小结巴的后脑勺，说道：“别乱说话，当误人家攀高枝可不好！”
罗玉凤不敢看苏慕的眼睛，再一抬头苏慕已经走了，罗玉凤的脸烫的发烧，她拨开穆阳的手，低着头说：“穆阳，我只想考大学。”
接连几天，苏慕对罗玉凤不冷不热的，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的，罗玉凤觉得心里很不自在。
罗玉凤一边温书，一边观望着窗外，见苏慕出来了，她假装碰巧的迎了上去。
“他只是我高中同学。”
苏慕抿嘴邪魅一笑，说道：“不用跟我解释，跟我没关系。”
“我已经知道他是你哥哥，但是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咱们还能和以前一样相处吗？”
“他喜欢你吧？”
苏慕问的罗玉凤猝不及防，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还没等罗玉凤反应过来，一个吻在她毫无防备之下盖在了她的唇瓣上，罗玉凤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慌张的像一头小鹿，横冲直撞的跑回了房间。
合租四个月后，目睹我被追求者告白，帅气男房东吃醋吻上我
罗玉凤这几天温书做题都心不在焉，她一直在暗示自己不要痴心妄想，所以一直刻意躲着苏慕。
她是个通透的女子，穆阳有美好的前途，苏慕有耀眼的成绩，她只有一条道走到黑的孤勇，她赌不起。
6
苏慕已经有两天没回家了，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罗玉凤以为苏慕回来了，赶忙跑去开门。
刚把门打开，就被一头小红毛推到了一边，跟在小红毛身后的一帮小混混里里外外的把房子搜了一遍。
“飞哥，苏慕那混蛋不在？”一旁的小黄毛汇报道。
那小红毛转头看了看一旁一脸惊恐的罗玉凤，说道：“丫的，我的地盘也敢插手，飞哥我收个保护费他也多管闲事，想当梁山好汉啊！”
“苏慕的娘们儿长的倒不赖，带走！这回待让他长长记性！”
“我不是…我不是，我只是租客。”那黄毛丝毫不听罗玉凤的辩解，几个小混混捂住她嘴巴，把她给架走了。
大英喘着粗气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大哥，大嫂……阿不，是罗玉凤被王飞那帮人给抓走了！”
苏慕红了眼，一溜烟就把大英和小结巴等人甩在身后，直奔王飞老巢。
“我是刮花你的脸呢？还是划烂你的衣服呢？”王飞拿着一把刀子在罗玉凤眼前晃悠，罗玉凤大气都不敢喘，吓得眼泪啪嗒啪嗒的流。
苏慕一个飞脚把刀子踢翻在地，王飞一看苏慕不请自来，把罗玉凤推给了一旁的黄毛，带着一个小混混就一拥而上。
到底是一人难敌四手，苏慕渐渐落了下风，罗玉凤趁一旁的黄毛不注意，使劲朝他脚上一跺，飞快朝门口跑去。那黄毛急眼了，拿起刀子甩了过来，苏慕飞身一跃把她揽在怀里，刀子在他后背划了一个很深的口子。
“苏慕……苏慕你流血了！”罗玉凤哭的眼泪止不住。
这时大英小结巴带着人马赶来了，看大哥受伤了，一个个也红了眼，把王飞那帮人揍的嗷嗷直叫。
“我没事，别哭！”苏慕拭去了罗玉凤的泪痕。
苏慕转头对大英说：“看着他们等警察来。”
然后指着王飞吼道：“你最好老老实实跟警察叔叔交代你的罪行，否则我就带着她去告你绑架，够你在里边住好多年！”
雨越下越大，罗玉凤扛着苏慕终于到家，苏慕脱去上衣，一个长长的口子映入罗玉凤的眼中，她忍着泪给苏慕上药包扎。
“小伤，没事的，过几天就恢复了。”苏慕安慰道。
“会不会留疤，你还要当飞行员呢！”罗玉凤担忧的念叨。
“我从小到大小伤不断，可是身体好恢复的快，从来都没留疤，放心吧！”
罗玉凤指着苏慕的胳膊惊讶的说道：“你的左青龙右白虎怎么花了？”
苏慕有些尴尬的回道：“我贴着唬人的，可能是刚才打架蹭住了，又被雨淋了，就花了，下次可不能贪便宜了，还是要买个质量好的。”
罗玉凤刚刚还满脸泪，被苏慕这贴画纹身给逗乐了，止不住的笑，苏慕被她笑得脸都红了。
这段时间，苏慕每天被罗玉凤小心的照顾着，小日子过的别提多舒坦。
“古代英雄救美，都要报恩的！”苏慕试探着说，见罗玉凤没反应，苏慕捏着声音装作女声，接着说道：“一般都是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
还没等他说完，罗玉凤把一个枕头扔到了苏慕的脸上，警告道：“苏慕，你不要得寸进尺哦！”
转眼已是六月，又一个轮回。高考体检过后，罗玉凤殚精竭力的做最后的冲刺。
“徒儿，你不用这么精神紧绷，把你绷着的那跟弦放一放，你现在这个水平，为师预测你考个本科是没问题的，说不定还能冲一冲重点。”苏慕啃着苹果翘着二郎腿说。
罗玉凤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关切的问道：“考飞行员体检很严格的，你没问题吧。”
苏慕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拍了拍罗玉凤的小脑袋，说道：“咱这身体杠杠的，没事的。”
罗玉凤还是不放心，非要扒拉他上衣，看看他后背的伤有没有留疤，他推脱不过，脱了上衣给她看。
“我说，你还看上瘾了？是不是想看小爷的肌肉！”苏慕嬉皮笑脸的说。
她没搭理他，很仔细的看，确定后背光滑无痕，这才放心。
八月，罗玉凤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航空航天空乘专业，她是一路上一会哭一会笑的走回去的，她想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苏慕。
她把苏慕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他。
小结巴和大英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穆阳身上，穆阳只是在电话里告诉她：“他没事，别担心。”
苏慕就此消失在了罗玉凤的世界里，但是她从未停止过寻找。
开学走的那天，她还嘱托秦冬梅，听到有苏慕的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她。
7
今天是苏慕消失在罗玉凤的世界里第九年三个月十八天。
“凤儿，快起床了，九点钟了，吃完饭梳妆打扮一下，给男方留个好印象。”秦冬梅推开了罗玉凤的房门。
十点钟，罗玉凤准是来到了花田奶茶店，透过奶茶店的玻璃窗，她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的背影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激动心都快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