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灶台


乡土散文:灶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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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石头
灶台有年头了 , 草木灰与泥巴混合而成 , 麦秸秆的筋脉虬髯可现 。 由于常年烟熏火燎 , 灶膛内早已积满黑黢黢的厚灰 , 偶尔手脚磕破皮 , 母亲的拿手绝活就是把手伸进灶台 , 抓一把内侧的黑灰抹在伤口 , 不多时便止血止痛 , 不由惊讶于灶台灰的神奇 。
灶台是幼时最爱盘桓的地方 , 犹如今天的孩童最爱逛商场一样 。 馋是孩童的天性 , 然而彼时的岁月 , 辘辘饥肠的抗议才是最为妥帖的冲锋号 。 每每放学 , 奔家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冲向灶台 , 掀开厚厚的锅盖 , 看到紧贴锅边的饼子次第排列 , 不由心花怒放 , 抓起一个玉米面饼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 丝毫不顾及凉饼子的硌牙难啃 。 案板上偶尔会有母亲留下的大葱 , 折一段葱白当配菜 , 配上凉饼子 , 也能哄饱肚子赛神仙 。
灶台普通、简陋 , 上面连一块砖或水泥都没有 , 更遑论瓷砖的贴面了 。 灶台纯粹就是一团泥巴的组合 。 泥土需用黏土 , 是父亲从烧窑的工地用架子车拉回来的 。 一车黏土足够垒一个灶台使用 , 里面还掺和了草木灰和麦秸秆 , 增其粘性和坚固性 。
麦秸秆被碾压之后 , 需成根成段 , 不能是散碎的 , 否则起不到黏连的作用 , 犹如今天高层建筑的钢筋骨架 。 农人的智慧源于朴实的乡土 , 由衷佩服其生存的“高超”技能 , 在今天看似落伍落后的技术 , 在当时绝对算得上是一门独家秘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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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灶台需看黄道吉日 , 两碗寒酸的贡品 , 两根红色的蜡烛 , 还有母亲虔诚的喃喃自语的祷告 , 再加上一挂狗尾巴似的鞭炮 , 共同组成了一次有仪式感的祭灶 。 稀疏的鞭炮声响过之后 , 父亲便开始砌灶了 , 孩童是不能在旁边瞎转的 , 唯恐一句不吉利的话语惹恼了灶王爷 , 所以鞭炮响了之后 , 我往往被打发到地里去拔草 。 父亲砌灶的“技术”始终没有得以窥视 , 致使以后的笨手笨脚成了妻儿的笑谈 。
砌灶台一定是个技术活 , 四壁垒起之后 , 关键看灶膛弧形的规整 , 前面填柴的灶口不能过大 , 后面出烟的灶眼不能过小 , 灶膛上要恰好搁置一口炒菜的铁锅 , 四围不能漏风漏缝 , 否则火苗舔沿易糊锅 。 父亲这次砌的灶台是两锅相连 , 大锅之后还预留了一个煮饭的灶眼 , 能把钢精锅放在上面 , 顺势把饭煮了 , 省得大锅的菜好之后重新刷锅煮饭 , 节约了一半时间 。
灶台尾部连着院墙 , 巴掌大的洞口钻墙而出 , 顺着外墙有一烟囱直通墙头 , 也是泥巴粘粘 , 宛如燕子筑巢 , 只不过这些泥巴大而平整 。 我一直纳闷于泥巴之中如何抠下空隙 , 让灶烟沿着烟道顺势而上 , 成为袅袅炊烟 , 幻化成我思乡时心头屡屡浮现的一道愁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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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台垒好了 , 不能即时使用 , 尚需晾干定型 。 围观于灶台的形制 , 内心的喜悦洋溢在脸上 , 仿若看到柴草入膛的熊熊燃烧 , 香气肆意地钻进肚腹 , 让聒噪的饥饿感愈加暴躁 。 四平八稳的灶台砌好了 , 拱形的口恰好放上炒锅 , 点一把干燥的柴草塞入灶膛 , 炒锅顿时刺啦开来 , 用锅铲取猪油少许 , 贴锅绕行 , 刺啦声愈加喧嚣 。
乡土散文:灶台】葱花爆炒 , 白菜入锅 , 翻炒撒盐 , 盖盖儿稍待 , 不一会儿白菜的清香之气就顺着锅盖缝隙溜出来了 。 乡土的锅灶是单一的、纯粹的 , 地里的白菜、萝卜成了冬日年关的主菜 , 累月长年 , 牢牢占据了锅灶的“主角” , 涵养了味蕾和肚腹 。 时至今日 , 偶尔几顿大鱼大肉之后 , 肠胃必然“反抗” , 几片萝卜下肚 , 必通畅顺气 , 只得感慨灶台养胃成惯性 , 贫下中农土里蹦 。
灶台不只烧饭炒菜 , 仅仅为家人服务 , 它还是烧猪食的主战场 。 冬日的乡村空旷寂寥 , 虽未到泼水成冰的程度 , 但厚厚的冰凌也会挂在房檐下 , 透出寒冷的凄凉 , 遑论水缸里早已结冰的水 , 是刺骨的凉 , 是透心的寒 。 直接取水喂猪 , 往往会让猪拉稀掉膘 , 这是任何农家都不愿意看到的 , 因为膘肥肉厚的猪寄托着一家人的希望 , 婚丧嫁娶时遗留的外债、孩子来年的学费、开春所需的种子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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