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读书会|高悦：怎样做一个好人 ——《芳华》给我们的时代之思

_本文原题：高悦：怎样做一个好人 ——《芳华》给我们的时代之思
刘峰让我们看到绝对的好人的悲剧，萧穗子让我们看到了适度的好人的成功。
——高悦
怎样做一个好人
——《芳华》给我们的时代之思
高悦/文
在此对作者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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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芳华》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7年
严歌苓的小说《你触碰了我》被冯小刚拍成电影，名为《芳华》，自此小说的名字也改成了《芳华》。这本小说不仅回忆了那个时代的青春芳华，也提出了一个问题:怎样做一个好人。显然，问题的答案是适度。刘峰作为一个绝对的好人，活成了悲剧，萧穗子作为一个适度的好人，活得很成功。
刘峰被文工团的人称为“雷又峰” ，就是又一个雷锋的意思。文工团的人都说虽然雷锋已经死了，但是刘峰是活的雷锋。文工团里什么事都可以找刘峰，他把奉献当作自己的生命。刘峰吃着别人不愿意吃的破饺子，帮没钱买沙发的班长打沙发，帮食堂的帮厨找丢失的猪，帮姑娘们在棉被里找绣花针，和被孤立的何小曼做搭档。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活雷锋却因为摸了自己喜欢的女孩一下就被推上道德的审判场。他站在道德的审判场上被昔日自己全心全意奉献的群体抹黑抛弃，被自己曾经帮助过的战友以各种污言秽语谩骂。在那一刻，刘峰之前的好都变成了有预谋的，阴险的。那一刻刘峰成了大奸大恶之人。那一刻，刘峰心寒了，所以他至死不愿见昔日的战友。即使刘峰被污蔑，被抹黑，他还是坚持做一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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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尽自己所能帮助失足女，却被失足女利用丢失钱财。他到死都不愿意麻烦他人，发现自己得了癌症就搬到一个想找他的人找不到的地方，自己默默地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就是这样一个即使天下人负他，他也不负天下人的大好人，到死都不被自己的亲人理解，就连死后的葬礼都像一场闹剧。刘峰的一生在闹剧似的葬礼中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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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峰的故事告诉我们做一个好人必须要适度。刘峰一直对文工团的战友们有求必应，从不推辞。因此战友们把刘峰对他们的帮助当做理所当然的。在战友的眼里，刘峰的角色已经发生了错位。刘峰对他们有求必应是应该的，对他们的要求推辞就是罪恶的。最开始，在战友们眼里，刘峰是一个大好人，没有脾气原则的好人。渐渐地，刘峰变成了那个不需要被考虑感受的人。最后刘峰变成了一个可以被任意揉捏的人，可以承担他们一切怒火的人，可以被随意欺负的人。战友们认为无论他们对刘峰做了什么，他们都能被原谅。当事人都不会谴责他们，他们要什么愧疚感、罪恶感。到最后被原谅得多了，他们认为被原谅是理所当然的，他们心中自然不会产生愧疚感，罪恶感。所以每一个曾经被刘峰帮助过的人都可以毫无罪恶感，毫无愧疚感地抹黑他，批判他。战友们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刘峰的悲剧就在于战友们认为的理所当然，但归根结底是刘峰全心全意的，丝毫没有原则的好形成了战友们认为的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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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单位里，如果别人知道你好说话，那么单位里会有无数人找你代加班，让你打扫卫生，让你代拿快递，让你去做一切琐事，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帮你。久而久之这一切都变成理所当然的。如果有一天你没有做，或者你因为实在有事而拒绝帮人代拿快递，你就会被谴责。本来这不是你应该做的，结果却变成了你必须做的，你还要承担一切责任。甚至单位里每一个心情不好的人都可以看你不顺眼，都可以走到你面前来骂你几句，都可以没有理由地欺负你，因为你是一个绝对的好人。这就是为什么你对所有人报以善意，你却不被他人温柔对待，甚至是被欺负。在这个社会，绝对的好就是你被欺负的理由。如果你仔细观察身边的人，你总会找到一个刘峰，甚至你自己就是那个刘峰。分页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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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刘峰形成对比的萧穗子，不可否认她是一个好人，但是她的好是适度的。萧穗子不是没有看到战友们对何小曼的孤立，不是没有看到战友们对何小曼的欺负，她没有像刘峰一样直接帮助何小曼，而是选择了私下关注，默默关心，表面上对何小曼不冷也不热。只有当战友们太过分时才站出来为何小曼说话。她并没有选择站在战友们的对立面，只是扮演一个适时的伸张正义者。对何小曼表示适度的善意，这就是萧穗子的高明之处。她有正义之心，她是个好人，但是她却不会为了正义而放弃自我的舒适区，和何小曼站在一个阵营。在日常生活中，萧穗子与战友们相处时，她会生气，会发脾气，有原则。文工团里的人知道她人好，却从不会认为她是一个可以随意欺负的人。她的好是适度的，她始终有所保留，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她不会为了别人而放弃保护自己或者打破自己的舒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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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峰让我们看到绝对的好人的悲剧，萧穗子让我们看到了适度的好人的成功。《芳华》想要教给我们的是做一个适度的好人，全心全意的好就是悲剧的成因。也许有人会说，适度就意味着你的好是不纯粹的。可是在这个社会中，我们都是平凡的人，我们都承受不起全心全意的好带来的恶果。有人扶起了被撞倒的老人，却被老人讹上，赔了一大笔钱。所以后来有人面对倒地的老人，先看看周围有没有摄像头再决定扶不扶老人。扶起老人的人却被人谴责，谴责他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其实他不是不善良，他只是在保护自己，他只是在做一个适度的好人，做一个会保护自己的好人。在单位里，力所能及的小事不是不应该做，也不是不能做，而是看你怎么做。你做的时候就应该让别人明白这不是你的义务。面对别人要求，你也要适时地拒绝，不要做一个没有原则的好人。做一个适度的好人也不是做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适度的好人还是好人，还是会无私奉献，只不过这一切实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而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一切行为都是有目的的。自我保护只能算是本能而不能算作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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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告诉我们在这个社会做一个绝对的好人是有代价的。为了在这个社会中活得更好，我们做一个适度的好人，做一个有原则的会保护自己的好人吧！
（高悦，安徽大学在读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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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芳华》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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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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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段
这年头说谁好人，跟骂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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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苓：二十多年前我为电影《少女小渔》获得的亚太电影最佳编剧奖写获奖感言时，我的中心思路是围绕善良这种人性素质展开的。二十多年后，传来我的小说《芳华》获得华语文学传媒盛典的福音。我仍想重拾同一思路，对善良进行一次呼唤。那时我说善良已经成为了我们人类品行中的次要美德。而今天我却说它已成为了被人嘲笑、被人编段子打趣的最次要美德。我曾在那篇感言中说：“人类起始于弱肉强食。而善良是宗教缘起后才被推崇的高尚情操。 ” 分页标题
任何高速发展的社会，恶性竞争都难免，甚至是常态。而善良则在人们已不为隔夜粮焦虑，定下心来，关照一番同类的时候才产生。因而善良的施予者是自认为富足之人。旧时大户年关赈济，当下富豪发起慈善，总之都是盈余安详之后的所思所为，也就是由富而贵的必由途径。我们都明白富有不等于高贵，高贵可以不富有，因为它更是一种精神地位。
《芳华》的主人公和《少女小渔》的主人公一样，都是我创造的善者，不得好报的善者，孤独的善者。也许我看够了富有之极的人还在尔虞我诈，穷凶极恶，贪得无厌，从一个恶性竞争的角斗场扑向下一个同样恶性竞争的角斗场。我心生一种为我曾经的善良的战友书写一部小说的愿望。当然，书中的人物要比现实中的更纯粹，更理想化。
——严歌苓获奖感言
第十六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小说家”
链接：我仍想重拾同一思路，对善良进行一次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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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歌苓读书会|高悦：怎样做一个好人 ——《芳华》给我们的时代之思】代表作：《雌性的草地》《扶桑》《白蛇》《第九个寡妇》《小姨多鹤》《金陵十三钗》《陆犯焉识》《妈阁是座城》《床畔》《舞男》《芳华》等，散文集《波西米亚楼》《非洲手记》《穗子的动物园》等。 2020年发表小说《666号》、《小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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