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健康|家住淄河沿


【戏说健康|家住淄河沿】
戏说健康|家住淄河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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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住淄河沿
刘玉林
那时我们不知道那条河为什么叫“淄” , 也不知道它从哪来 。 我们曾经爬上树梢往南看 , 它蜿蜿蜒蜒而又飘飘渺渺 。 蒸腾着雾气 , 荡漾着波光 , 一股脑地流淌过来 。 时急时缓 , 一路向北 , 连同我们的梦想一块带到地平线那儿 。
长大后才知道 , 淄河只是条小河 , 它起源于博山 , 蒲松龄的老家是“淄川” , 战国时齐国的故都是“临淄” , 那个“淄”指的就是这条河 。 原来它已经流淌了那么多年 , 从我的老家广饶县汇入到小清河 , 在那块版图上犁出了那么清楚的经络 。
*春*
顺着河 , 两岸一直有柳林在蜿蜒 。 东风一吹 , 河两岸就滚起了起伏的绿涛 。 蓝天白云印在河面上 , 河面就像一带蓝色的印花布 , 在河沿上一个个错落的村庄中间婀娜地扭动着腰肢 。 “泥猴儿”九斤就说 , 河像我们村的围裙 。 双凤却说 , 明明像我们村的围脖 。
七十年代的那些个年月 , 日子是寡淡的 。 恰是青黄不接 , 粮食瓮子眼看着快要见底 , 但好在有春天 , 肥嘟嘟的榆钱 , 满树的槐花和香椿芽儿 , 和着玉米面子窝窝头 , 就着地瓜糊糊萝卜粥 。 固然清苦 , 但总算有些许清香 。
终于可以脱下裹了一冬的棉袄 , 换上“褂子” 。 那“褂子”已是浆了又洗 , 洗了又补 。 其实不能穿 , 也不能扔 。 扯开了 , 撕烂了 , 打上一锅玉米糊糊 , 一层布抹一层浆糊 , 压合成厚厚的一层 , 贴到门板上晒干 , 绷得挺括平整 , 做鞋用的“糨被”就这么出来了 。
“等到冬天 , 生产队里兑了‘工分’ , 就给你们截一身新的 , 一个补丁没有 。 到那时也有新鞋穿了 。 ”生产队里上完工 , 母亲们打了糨被 , 洗洗菜 , 看到我们散了学 , 扔过来一只草筐:去 , 上河边 , 填不满“后晌”没饭!
幸亏有那条河 。 河边的柳条早已缀满了嫩叶 , 爬上树 , 一根根地折 , 然后把嫩嫩的皮连同绿叶撸下来 , 洁白的一根根捋齐了 。 回到家晾起来 , 晾干后供销社就会派人下来回收 。 能编筐 , 据说还能制成各种工艺品 , 走外贸出口都能换外汇 。
等那轮夕阳被远处的树影吞没 , 大片大片的晚霞就像烧红的烙铁挂满了西天 。 母亲们站在村口扯开喉咙拉长了调门——钢蛋铁柱花儿秀儿……吃饭咧!
折上一截柳枝 , 拧上几把 , 把枝上的嫩皮儿往下一抽 , 一根柳哨就这么成了 。 伴着柳哨儿奏出的小曲儿 , 顶着夕阳披着晚霞往回走 , 向着已经缭绕在炊烟里的那个村庄 。
*夏*
夏日里的阳光像一把把火炭洒下来 , 柳林里知了的嘶鸣像一阵阵起伏的热浪 。 那条河在阳光底下 , 像一面印着花儿的毛玻璃 , 那些跳动的光斑耀得眼都睁不开 。
为了躲日头 , 中午生产队是不上工的 , 但母亲们很少午休 。 那些糨被已经被比着鞋样剪成了一层层叠加起来 。 三五成群 , 坐在河沿的树荫底下 , 母亲们拽动着麻线哧啦哧拉地纳着鞋底 。 扯东扯西 , 侃着一些不咸不淡的笑话 。
多数时候 , 河水平缓得像柔软的被窝 。 夏日里泡在河水里的少年们是幸福的 。 那些从农田里钻出来的“社员”也都耐不住溽热 , 扑通扑通往河里扎 , 日子固然清苦 , 但幸好有这条河 。
布满诱惑的更是水中各种各样的鱼儿 。 粮食在乡村是那么金贵 , 黄灿灿的麦子收下来 , 多数被装上马车 , 送到公社 , 送到城里 , 变成了“商品粮” 。 葱油饼和“白面卷子”可能是要吃上几顿的 , 但多数时间里仍是窝头与地瓜 。 幸好那条河里有少年们成长所需要的蛋白质 。 撒欢似地抡开渔网 , 或者是找块破旧的纱窗或蚊帐布 , 绑在长竿的一头做一只“戳网” , 在河水里捞来捞去 , 总能有所斩获 。 巴掌大的鲫鱼会令我们喜出望外 , 几寸长的“鲢子”也是一种满意 。 那些泥鳅眼看着在泥里钻来钻去 , 可又软又滑怎么也抓不住 , 就用一个玻璃鱼瓶 , 口小肚大 , 放上一点麦麸 , 滴上几滴油花 , 放在浅水里 , 那些泥鳅就会顺着香味钻进去 , 却再也游不出来 。 大闸蟹的老窝老是藏在那些黑黑的烂泥深处 , 费尽周折 , 也能取出几只来 , 但那东西不好惹 , 不小心就被它夹住手指不放…… 分页标题
*秋*
秋是收成的季节 , 田野里已经变得萧瑟与荒凉 。 很多庄稼都收了 , 但分到各家各户最多的仍旧是地瓜 。 今冬到明春 , 又要靠地瓜填饱肚子了 。
地瓜堆在院子里 , “天井”都变得狭小了 。 把地瓜洗一洗 , 一刀刀地切 , 或在镶了刀刃的擦床上“擦” , 圆圆的地瓜 , 不规则的地瓜 , 变成了一片片 , 洁白洁白 。 夜里除了淄河里的水声 , 整个村落飘荡的还有切地瓜的声响 。 等晨曦从雾霭中醒来 , 房顶屋檐 , 街巷场院 , 到处晒满了白花花的地瓜干 。 冬天还远 , 那些个村庄却已似落满了霜雪 。
地瓜有了 , 要预备过冬 。 但生产队分下来的柴禾肯定不够烧 , 那年月大多数作物的秸秆生产队里还要喂牲畜 。 “柴米油盐烧” , 缺了哪样都吃不上饭 。 散学了 , 又把草筐给孩子们扔过去 , 仍是那句话:去 , 填不满 , “后晌”没饭!
秋风一过 , 柳林里飘洒着枯黄的细雨 , 满地软软的一层 。 用柴筢子搂着地上的落叶 。 心思却跟着那条河水流向了远方 。
人到底是像落叶仍是树桩?岁岁的枯荣当中 , 理想却像那河水有时清澈 , 有时却又那么飘渺 。
*冬*
有了第一场雪 , 乡村少年们那个隆重的节日“年” , 就离得近了 。 鞋底与鞋帮 , 终于在母亲们的手中变成了成品 。 这日子是春夏秋冬组成的 , 也是一双双鞋与一条条路织就的 。
据说 , 生产队马上就要解散了 , 接下来将会是一个发展与改革的时代 。 那条河在那一年里也断流了 , 听说上游淄博境内修了太白水库 。 这条季节河将会永远地变成枯水河 。 没了河水 , 河床里溘然就袒露出了白花花的细沙 。 河岸也在大片大片地龟裂 , 一些鱼儿的尸骸还残存在那深邃的缝隙当中 。 这仍是那条锦绣的河吗?像花布 , 像领巾!那群被那条河养大的少年 , 常常失神地站在岸边 , 寒风里一把把泪痕滚过了脸颊 。
有一个少年说 , 我们的河没走 , 还在那儿 , 它只不过是累了 , 睡了过去 。 即便醒不过来 , 那它也会永远在我们身体里流淌……
*第五季*
孙武湖碧波荡漾 , 湖畔绿树成荫 , 杨柳依依 。
我们与那个威名享誉几千年的兵圣孙武 , 同属一个老家 。 “孙武湖”在广饶县的版图上就像一颗刺眼的明珠 , 一湾明湖如镜 , 半城旖旎似水 。 绿树丛林中 , 掩映的是一排排整洁的红墙碧瓦 , 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 , 四处林立的是一片厂房与现代化社区 。 昔日那些在生产队日出而作 , 日落而息的农人也不见了 。 他们或他们的后世现在多是出入于企业与产业园中 。
乡村在向城镇转变 , 那条小河在这里的版图上好像也找不到了痕迹 。
每到周末或节假日 , 孙武湖畔游人如织 。 仍是有人在寻找一条小河,他们中有人问:
“听说这里以前有条河叫淄河 , 不知它淌在哪里?”
“这里就是!”一位老者用手指了指波光粼粼的湖面 , “现在的这片孙武湖 , 就是以前淄河的一段 。 它又活了过来 。 ”
于是很多惊讶的目光瞥向那片烟波浩渺……
作者简介
刘玉林:现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 东营市作协理事 , 东营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副主任 。 东营市美协会员 , 东营区美协副秘书长 , 多篇散文小说散见《读者》、《青年文摘》、《大众日报丰收》、《青海湖》、《时代文学》、《齐鲁晚报青未了》、《太阳河》、《黄河口文学》等各地报刊 , 更有多篇美术评论被多家专业媒体发表或转载 。
稿源:《孙武湖畔》
壹点号草根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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