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海|[静海文化]对不起，我忽略了你的寂寞（作者：方语重）

_本文原题：[静海文化]对不起，我忽略了你的寂寞（作者：方语重）
对不起，我忽略了你的寂寞
作者：方语重

本文插图
【静海|[静海文化]对不起，我忽略了你的寂寞（作者：方语重）】伶牙俐齿的母亲在她近八十岁的时候，越发喜欢跟家人驳论了，如果儿女中有人告诉她：不要信那些推销保健品的人，他们专门骗老人的钱。
她马上就会疾言厉色大声反击：谁老了？谁是骗子？！人家对我可好了，还给我唱歌呢！你唱个试试？！
一句话就可以把劝告她的人怼到门外。后来，母亲又迷上“淘宝” ，她把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老家什都淘到一个原木柜子里，上了锁苫上布， “藏宝箱”就诞生了。她说要用这些宝物换成钱，还要换成一套海南的房子。因此，失聪的她学会了微信转账，托人卖宝。这下轮到了我们疾言厉色警告她了，而她却翻翻眼，瘪瘪嘴，轻笑一声：别总像个特务一样，天天盯着我！
话不投机总是不欢而散，为此，我们聪明的学会了绕开那些敏感话题，免得惹她不高兴。可是，因为忙，有时我们顾不上陪她，就把买给她的水果饭食放到桌上，然后离开。有一次，当我提着蒸好的南瓜馒头，一边递给她一边答应电话那头的朋友“马上去”的时候，母亲的伶牙俐齿又开始迅速出击了。她微闭着双眼，从鼻孔里挤出一句：又来喂狗啦！还没喂完就急着跑喽！
一剑封喉！劳累了一天，此刻四肢百骸顿感扎心扎肺的疼。
一时气噎的我，到了朋友的小区，陪她去物业调取监控录像，查找汽车里丢失东西的线索。保安大爷是个六十来岁皮肤黝黑极有耐心的人，他一会儿双击快放，一会儿双击慢放的回放着。朋友一边睁大眼睛盯着右面高清无死角的小区监控画面，一边不停地感慨讶异小区的凉亭假山：唉——忙得还真没注意过小区的庭园原来这么美。
“ 停——停——”
朋友突然大声叫道，两眼直楞楞地盯着屏幕，声音却转了弯儿。
她张着嘴吐着气，左手按着起伏的胸堂，右手五指轻颤着指着电脑上的画面，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是激动、恐惧、痛苦，似乎还有惊喜？
“有线索？”我和保安一起探过头去。
屏幕上是一道弯曲的木板走廊，两边的忍冬青葱茂密，垂柳柔软的枝条轻轻摇曳，一块青石假山兀立空地中央，旁边还有一把枣红色木椅。 “枣红色木椅！”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惊骇的看到，就在那把枣红色木椅之上，坐着一位灰发黑衣的老妇人。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周身散发的那种凝神聚气的气息，让人觉得她一定是在全心专注地看着什么。她——就是两周前突发心梗去世的朋友的母亲！
“真是吗？”我小心地拍拍朋友的肩。
保安大爷突然大声笑起来，嚷嚷道：“怎么可能？！那老太太绝对不是你们找的小偷，我敢保证！这老太太可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这半年她几乎每周都会有一天来这，快中午时，喏——就坐那，不动不吵的，坐会儿就走，后来，我们才知道，她住西城，坐公交过来，她闺女住这小区，大概是看闺女来的。唉—— ，孩子们都忙啊——”
我恍然明白：朋友母亲坐的那个位置恰好对着朋友家的窗户，她是因为怕打扰了工作繁忙的女儿，却又忍不住想念，才要在远远的地方偷偷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吗？
我的眼睛模糊了。
突然，朋友躬起身张开手臂，紧紧将监控屏幕抱在怀中，不可遏制地嚎啕大哭。她绝望的跺着双脚，一声一声不住的喊着：“妈——妈—— ，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告诉我啊，妈—— ，对不起，对不起啊——”声声悽恻，字字穿心。可是，纵使千呼万唤，更有谁人应？分页标题
后来，朋友说，她虽然每周都要去看一两次母亲，可每次都是匆匆的去匆匆的回，除了几个重要的节日，平常很少陪母亲一起吃饭，母亲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似乎连让她多坐一会儿的意愿都没有，反而总是催着她快点回家做饭、照顾孩子和丈夫。久而久之，朋友对自己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心安理得的顺理成章了，从来也没有往深处再多想一步。她不知道也没想过，母亲也是会寂寞，会害怕孤独的，而这一切的知晓却为时已晚。
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想起她在八十岁的时候变回了八岁孩子般古怪叛逆的脾气，想起她带着火药味的夹枪带棒的话语，这一切又何尝不是因了寂寞？我想象不出她在毫无准备不能自控的情况下，对她心爱的儿女出手攻击时，心里有着怎样的痛。原来她是在伤害着自己，她是想以这种逆行的方式去安慰因了种种原因不能常伴与她，不免自责的儿女。而她自己却在暗地里一寸寸地撕裂胸膛，滴着鲜血敲打那颗寂寞的心。
我终于读懂了岁月的剑痕。
很多时候，我们就在不知不觉间做了“蚂蝗的女儿” ，总是“吸血，吸血，我要，我要” ，却从来没想过父母的身躯里，还有多少血肉可供我们索取；很多时候，我们忘了时间和空间都会产生距离，觉得来日方长，后会有期，一切都还来得及，总是忙来忙去忙自己，爱来爱去爱自身，却从来没有意识到我们的父母在我们往来世事的穿梭中，渐渐褪了容颜，失了血气。他们变得步履蹒跚，眼花耳鸣，偶尔还要闹闹小性，这一刻还在觉得自己力能扛鼎、壮年依旧，下一刻可能就在怀疑自己百病缠身、去日无多了；我们是否曾一边腻烦着她的唠唠叨叨词不达意不合时宜的嘘寒问暖，一边又委屈地怨恨着她唇枪舌剑齿如刀的缺少温度的话语？多少次我们会因为他们情绪的阴阴晴晴，孩子样的幼稚荒唐和顽固任性不断制造的麻烦而唉声叹气心生恼怒。
可是啊， “蚂蝗的女儿啊” ，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一切怪异、多变、缺失了温度的言行背后，是一颗孤独寂寞的心？
岁月掏空了父母的身心，还他们以寂寞；名利充实了我们的生活，还我们以愚拙。
多么愚笨啊，我们竟然忽略了你的寂寞！
——对不起！
方语重，女，笔名“谷鸟儿” ，中学语文教师，师从作家楊伯良先生，现为静海作家协会会员。高中时开始写作，从教后，利用业余时间创作并发表了大量诗歌、散文、小说、随笔等。作品散见于《天津日报》、《天津工人报》、《静海文汇报》、《潞河文艺》和起点中文网等报刊网站，并偶有获奖。随笔《应该成为这样的人》获市图书馆系统读书征文活动市级二等奖，散文《我的母亲》获静海县第一届“我的母亲”征文比赛一等奖，散文《路》和《十七岁》曾获大学生征文比赛、武清区“潞河文艺”征文比赛一等奖。中篇小说《花蒂》连载于起点女生网，短篇小说《金银忍冬里的母爱》连载于静海作家网。

静海|[静海文化]对不起，我忽略了你的寂寞 （作者：方语重）

静海|[静海文化]对不起，我忽略了你的寂寞（作者：方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