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风象|为什么人类要自杀？

_本文原题：为什么人类要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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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三山未果
［财经风象」大文娱组出品
2020 年10月13日凌晨，大连理工大学研究生“红烧土豆叶”在他挣扎了无数个日夜的实验室里，与这个世界做了最后告别。
这个年仅二十五岁的年轻生命终于不堪重负，他的人生一如那段悬挂在绳索上的颈骨，在这再也不会结束的暗夜中，戛然断裂。
自杀这个话题，又如鬼魅般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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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看到这名研究生的遗书就如看到了自己的生活，都是最寻常的琐事，却组合成了最不能承受的人生；也有人说，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他的导师不作为，父母又没有给予足够的情感关怀，这才将他逼上了绝路；还有人说，我们的社会从来只需求精英，却没人教会普通人该如何平庸地活着，如果能够接受非精英的身份，正确接纳自己，也不至于陷入自己没用的深深自责中钻了牛角尖；更有人说他衣食无忧，学历比绝大多数人高出一大截，又没受什么真正的风霜摧残，太脆弱太不抗压属实活该，就这样抛下父母亲人是不成熟不负责任的表现。
看客对于自杀者历来都是不支持的，不论是如甘肃轻生女孩事件中那些满怀恶意和嫌弃，觉得自杀者本人不抗压，还浪费公共资源的帮凶看客，还是那些不放过任何一线生机拼命救援的消防官兵和普通人，又或是那些茶余饭后看到新闻而谈论的更多的人，没有一个人会认为自杀行为是值得被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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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们都忘记了，自杀的人对于人生已经不再有期待。 “红烧土豆叶”之所以让无数人为之痛心，是因为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希望家人朋友今后顺顺利利，祝愿国家一直繁荣昌盛” 。他不是没有爱过这个世界，不是没有考虑过失去自己家人朋友会如何，只是现世的一切已经压垮了他脆弱的心，让他再也无力他顾。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善意。
他的遗书，些微自嘲，却绝无对旁人哪怕一点点苛责，从朋友们的留言中也不难看出，他在与人相处时也是得体有度，让人不禁感慨一个这般温暖阳光的人，如何会这样突然地做出了如此冰冷的决定。
可其实，这些无处不在的自我否定正是他内心的最真实体现。接触过抑郁症的人可能会想到一个词， “无价值感” ，许多被诊断患有抑郁症的人常常会觉得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毫无用处，人生没有意义和方向。 “红烧土豆叶”是否真的患有抑郁症已经随着这个年轻生命的消逝成为了永远无解的命题，可是从他遗言中对自己的一味苛责我们不难看出，他的心理一定是出了问题，却没能来得及、或是不被允许去向医生或师长亲友寻求帮助。
身为生化环材四大天坑之一的研究生， “红烧土豆叶”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这从他如希腊神话中不停将石头推上山顶又滚落重来的西西弗斯般循环往复的实验过程就可见一斑。虽则加缪的《西西弗神话》认为“在他离开山顶的每个瞬息，在他渐渐潜入诸神巢穴的每分每秒，他超越了自己的命运。他比他推的石头更坚强” ，但显然“红烧土豆叶”没有成为比石头更坚强的西西弗斯，他在一遍遍滚落的石头面前倒下了。
但，没有强过命运就真的那么应该被诟病吗？同样是在《西西弗神话》中，加缪说道：“自杀是唯一严肃的哲学问题。 ”而对我们每个人来说，当一个人已经不能选择如何活着、也无法再通过任何努力获得快乐和幸福，那么选择自杀或许就成为了最后的自由，至少这件事可以由自己做主，结局也受自己控制。分页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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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自杀的内在动因并不一定是懦弱和逃避，相反是觉得自己已经是家人朋友乃至全社会的的负累。没有自杀倾向的人或许不会理解，在我们看来，死去一了百了，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而在自杀的人看来，只有自己消失，才能让身边的人获得解脱。正如选择消失的“红烧土豆叶”：“这二十几年家里人给你这么多关怀，结果养了一个废物出来。 ”“以前我们组还没出现过无法按时毕业的，为了不打破这个优良传统，那我消失好了。正好国家今年正为了就业问题犯愁，我就不给国家添麻烦了。 ”这种心理与颇具争议的进化心理学家丹尼斯·德·卡坦扎罗所提出的理论非常相似，即个体在判断出自己已经不具备基因传递的可能（是个“废物” ，对社会进步人类发展没什么贡献，也没有繁衍下去的必要）时，通过自我毁灭来解除对家人传递基因的消极影响（父母可以不再为自己操心，晚年不会因为要养自己这样无能的拖累而辛苦），从而提高整个家族的基因传递效率。
卡坦扎罗还同时提出权衡利弊的自杀判断需要一定智商阈值，高智商个体更容易做出这种弃卒保帅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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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甚至我们都能够看出， “红烧土豆叶”的思想高度已经不仅仅停留在个体和家族的繁衍，他的教育水平和道德修养让他的思考已经上升到了整个社会的层面，即消亡自己来保全整个组没有延毕学生的优良传统，乃至减少国家就业压力，使其他更有贡献的人获得发展。
他说“如果我身上还有哪个部位能用的，都拿走吧。请把我烧成灰随便埋到哪块地里，好歹能贡献点养分” ，也说明了他愿意牺牲自己来供给其他人的需求。
由此我们可以发现， “红烧土豆叶”的自杀也许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很久之后的结果。从他截图和发布微博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差也能看出，他也曾犹豫不舍，但最终还是没有熬过这漫漫长夜。
究竟是何等的绝望，才能让这个不想辜负师长亲朋，愿为社会家国贡献力量，有着大好年华的研究生阖眸撒手，再不牵挂。
他不是不想承担责任，不是故意浪费国家和亲人为培养他投入的大量资源，他只是已经绝望到了，觉得自己死去才是对所有人最有利的地步，即便是把尸骨拆开分部位捐赠，或是烧成灰化为肥料，也比活着更有用处。
其实有着“红烧土豆叶”这种心理的轻生者绝不在少数。近年来频频发生的研究生、博士生自杀或失联流落街头事件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他们背负着亲人师长的巨大期望，自己也有着强烈的成才愿望，想要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才会在一次次的失败中越加自责恐慌，将自己逼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说来生想做一只猫，或许猫懒散而短暂的一生可以终于不必被期待，不必为自己的毫无价值而终日不安。
03
据北京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费立鹏2007年发布的《我国自杀状况及其对策》数据显示，中国每年有28.7万人死于自杀， 200万人自杀未遂，自杀已成为总人口的第5位死因和15～34岁人群的首位死因。
古代的失路英雄、仕途迁客尚且有隐居的退路，现代社会则似乎除了死亡，再没有斩断一切社会关系，不再拖累家人社会的办法。面对这些想要有所为而不得，性格又内倾容易想不开的人们，除了心疼，我们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马达加斯加的首都在哪里？”这个看似无厘头的问题曾被书写在传说有2000人自杀的南京长江大桥上的一个角落，那是一位名叫邱志杰的艺术家割破手指留下的，只因他有一次在桥上拍照时偶然发现了桥栏杆上的两行暗红色字迹：“当爱烟消云散，我剩下的只有忘情” 。分页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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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久久不能忘怀此事的邱志杰又来到这里，用力擦去了这两行用血书写的句子，而代之以“马达加斯加的首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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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希望这句话能变成一个钩子，把那些想舍弃生命的人钩回来。那些整个身心都沉浸在绝望和无助里的人，骤然看见这样奇怪的问题，多半会微微一愣。那样也许就能从自我毁灭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大洋彼岸的美国旧金山，另一个“自杀圣地”金门大桥，有一天老巡警遇到了一个想要轻生的年轻人，他用了一个半小时来听年轻人讲述他的故事，最终使得这个年轻人决定再给自己的人生一次机会：“因为你听了。 ”
这位老巡警曾在这座桥上救下过200多位轻生者，其中只有2人在与他聊过后依旧选择了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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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恋人、朋友、师长、网络上的陌生人……不管是谁，假如能多一些关怀和理解，多一些开导和安慰……
只可惜多年来中国的父母们总是热衷于对孩子打击教育，做的不好时动不动就提“别人家的孩子” ，做得好了也不赞扬，唯恐自满。孩子受了挫折就对其冷嘲热讽， “这才哪到哪啊” ，还美其名曰是提高孩子的抗压能力，免得被社会教育得灰头土脸。
不可否认这样的打击教育下确有成功的例子，凭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出圈的蓝盈莹，的确凭着她的努力被众人记住了。可热搜过后最终仍免不了被诟病用力过猛、小家子气、一脸苦相。
所以我们其实真的欣赏泥土里摔打扔坚韧不拔绝不认输的人吗？到头来还不是更仰慕那些轻裘缓带闲庭信步的天之骄子，就像再不上进的孩子，只要被班主任说一句“这孩子很聪明，就是不够努力”就能让父母们感觉有被安慰到。
我们总是羡慕别人轻松而优雅地活着，却根本没人想要去了解他们背后的艰难。惟其如此，才有那么多人热衷于充门面装高贵。打落牙齿和血吞感动了自己，也隔绝了我们想要去感受别人的痛苦和难处的同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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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浪迹江湖，有人寒窗苦读。有人病入膏肓，有人洞房花烛。
鲁迅曾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朱自清也说过“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父母尚且不能设身处地体谅子女，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想要真正安慰到另一个人，无疑更加困难。这需要的不仅是关怀的意愿，更要有强大的同理心，甚至一些时候，耐下心来去聆听和满足旁人的孤独寂寞，还会让自己产生负面情绪。
“我要是前两天回来时给他打个电话就好了。跟他约顿酒，他好歹应该会等我几天。 ”这是《大象席地而坐》的导演胡迁自杀后，他的好友章宇在写给他的文章中的第一句话。
可是， “‘好难。 ’9月25日胡波（胡波即胡迁）在我微博下留言，那天我生日，我没回他。 ”即使是一起喝酒拍戏彻夜长谈的好兄弟也有不能感受到彼此悲伤的时刻，也许那生死的一念就在这一瞬的无人理会。
大连理工的“红烧土豆叶” ，也同样在这个无人知晓的深夜里，抱着孤独永远离开，所有那些善意的问候和安慰，都永远地迟到，再也追不回他匆匆离去的步履。他所有的温暖与善良，都成了别人笔下的追忆，再找不到真实的落脚地。分页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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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只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看到他们吧。若能有足够的阳光和温暖填满生命的每分每秒，或许就不会再有那样寒冷而没有尽头的深夜。若每一段旅途都能有人结伴而行，哪怕只是同路一小会，或许也能拉回一个走上绝路的人。
如果你看淡了生死，可不可以把自杀当成最后一个选择，在离开之前，再等一等那些还没来得及赶上来安慰的人吧。这个世间总有更大的善意，你比你所认为的更重要，而我们比你想象的更珍惜你。
如果愿意，那些无处可诉的话语也可以和我说说，也许我没有能帮你立刻脱困的智计，但至少能伴你等待下一个太阳升起。
参考资料：

1.《我国自杀状况及其对策》北京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费立鹏
2.《马达加斯加的首都在哪里》坏脾气小白（豆瓣）
3. 每个自杀的人，其实都有理由活下去，可惜我们没拦住新世相
4. 纪念 | 胡迁，我惠存这重击章宇
5. 我真正关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问题！一具心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