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书法家协会|韩修龙｜潘伯鹰与朱自清

_本文原题：韩修龙｜潘伯鹰与朱自清
潘伯鹰与朱自清
文／韩修龙
潘伯鹰这个人物，有多方面的才干。在1949年，国共和谈曾担任国方代表章士钊的秘书。建国后，上海中国书法篆刻研究会成立，沈尹默为主任委员，潘为副主任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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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伯鹰又为著名小说家。早在20世纪30年代，天津《大公报》曾连载过一部署名为“凫公”的小说《人海微澜》，时清华大学教授吴宓即推为当世说部第一，并列为学生必读书目。 1933年导演郑正秋易名为《春水情波》，将其搬上银幕，由胡蝶主演，成一时之风潮。后来陆续发表《隐刑》《生还》《稚莹》《残羽》， “凫公”声名鹊起，使之顿为当年华北地区最有名的小说家之一。
潘伯鹰为政治风云人物，为书法家，为早年当红小说家之外，还是一位著名的诗人，旧体诗诗人这首先要从饮河社说起。
抗战时期，章士钊与潘伯鹰都曾身居重庆，借着诗词往来的缘分，创办“饮河社” 。他们以笔记民生，以诗作堡垒，取庄子“鼹鼠饮河，不过满腹”之义定名。兴“研讨中国诗学，表扬前贤诗学遗著，编撰诗人评传，提倡学诗兴趣暨推进有关诗教之文化艺术”为宗旨。诗社以章士钊为中心，章被推为社长。以《饮河集》诗刊为园地，潘伯鹰为主编。后来，叶恭绰、沈尹默、马一浮、叶圣陶、陈寅恪、俞平伯、朱自清、钱锺书、谢稚柳、郭绍虞、萧涤非、施蛰存等诸多文艺界名流均汇聚于此，佳作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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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中央文史研究馆《中华书画家》杂志总第九十一期《潘伯鹰与饮河社诗友的诗札往来》一文：“社长章士钊，主编潘伯鹰，实际主事者是潘，而许伯建是潘的得力助手，奔走约稿，编辑刊物，不遗余力。社址设在渝中区观音岩下张家花园三号，附近有中苏友谊文化交流会办公地。沈尹默在渝期间，住渝中区陕西路东升楼附近，后定居上清寺“石田小筑” ，潘伯鹰、许伯建分别住东升楼附近中央银行宿舍信义街四川银行宿舍，他们的居所便成为“饮河”诗友们聚会、唱和之地。 1946年抗战胜利后，随着下江人士东归，总社迁往上海滇池路90号，社务由潘伯鹰主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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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文又云：“饮河社是抗战期间在重庆研究和创作旧体诗的文学团体，是当时大后方最大的诗社。最初其组织较为松散，没有什么社章及人社手续，并未开过正式成立大会，社员也未作登记，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潘伯鹰主编《饮河集》，以诗刊为园地。诗社还在《中央日报》《扫荡报》《益世报》《时事新报》《世界日报》上开辟专栏，潘伯鹰任主编，共刊出一百余期。在民族危亡之际饮河社旗下名家汇聚，佳作纷呈，极一时之盛。诗人们抒写誓言与倭寇抗战到底的爱国情怀，并不忘针砭时弊，反映民生疾苦。这对于弘扬国粹，繁荣诗词创作，振奋士气民心，功不可没。 ”
据潘伯鹰回忆朱自清的文章《记朱佩弦先生》，他们的交游不是很多，但，还是有一些颇值得探寻的。潘伯鹰回忆说：他与朱自清有过一次南岳游览。潘伯鹰在民国26年初冬转到湖南衡山，住南岳半山亭。偶因游山，过白龙潭才知清华大学迁至此地，时为抗战初期，朱自清与浦君练、吴雨生辈都在。国难之时，相逢异地，倍加亲切他们一同游了南岳，还到达了绝顶，大家都写了诗。可惜，朱自清不知为何，没有写诗。分页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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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
后来，潘伯鹰到重庆，朱自清随清华到昆明。朱自清某日因事到重庆，潘伯鹰约朱自清与饮河社诸公相。这次相会，朱自清给潘先生的印象很深刻，用潘伯鷹的话说就是， “酒酣耳热，我们谈了很多。他还是那样温文安静，没有高谈阔论，也没有牢骚” 。
在这次与饮河社同好同饮席上，朱自清向该诗社介绍了萧涤非及游泽承两位诗人的诗。同时，朱自清又向诗社介绍了任叔永的诗一首。后来，朱自清回成都，又介绍寄来一首萧公权诗一首。可以想见，朱自清对潘伯鹰主编的《饮河》诗刊是多么热情，又可以想见朱自清对旧体诗的衷情。
朱自清所介绍的这几位诗人：萧涤非，清华大学毕业，乃朱自清的高足，后曾在西南联大任教，再后为山东大学中文系主任等。游泽承，即游国恩，曾在西南联大任教，《楚辞》研究专家。任叔永，即任鸿隽，早年曾为孙中山秘书，后为北京大学教授等。萧公权，曾任教清华大学。
朱自清与饮河诗的关系，从游泽承的文章《悼念朱自清先生》(见于纪念文集《长向文坛瞻背影：朱自清纪念七十年》)中，我们还可以得到一些信息。
首先在游泽承文中，我们进一步感受到朱自清对旧体诗的热爱之深：“当我发现朱先生研究的兴趣—尤甚对旧体诗的意见及写作与我颇有同好之后，我们见面的次数也就渐渐地多起来，同时彼此似乎都感到更浓厚的兴趣。 ”
游泽承的文章，也让我们对朱自清在西南联大当时的生活境况，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他穿的一件破旧不堪的夹袍几乎个纽扣也没有，而每个纽扣的部位都用布条来代替，我就亲眼看过他自己缝纫断了的布条。这用布条代替纽子的装束，使我想到旧剧中的古装。 ”朴拙可爱又这般痴于旧体诗创作与研究的学究形象，顿时跃然纸上。
关于朱自清与《饮河》诗刊的信息，于上文中见录的下面这封他写给游泽承的信中，亦有所展示：“泽承先生：嘱钞《三秦记》，已抄如右，乞察。此间友人颇有欲读尊诗者，便中如承抄寄一二十首最为感盼。《村居杂诗》亦盼将《中央日报》刻稿惠寄。以前蒙录示各首除“粲”字韵二首外，俱未带来，抄时不妨重复也。潘伯鹰君在渝印《饮河》副刊专载旧诗及诗论文(多白话作) 。过渝时曾示以涤非诗，潘君选录五首，颇为读书所重……”(“读者”误为“读书”)在此信中朱自清为潘伯鹰主编的《饮河》诗刊园地向游泽承索要《村居杂诗》，这是一组诗，共五首，原载昆明版《中央日报文林》1944年6月12日第五期，后来由浦君练(即浦江清)寄给潘伯鹰，发表于《时事新报·饮河集》1944年10月3日第七期。特别要说明的是，当时的《饮河》，多附在报纸副版上。
下面是朱自清写给游泽承的另一封信：“泽承先生左右：久未晤，为念。前得潘伯鹰君一书，嘱向先生索诗，原函附奉。乞周洽，为荷!《京沪周刊》册并附上，并乞转寄涤非……”
这是西南联大解散时期的信函。此时，朱自清回到了清华。潘伯鹰也已由重庆移到上海，《饮河》诗刊也已经办到《京沪周刊》上了，称“饮河集”栏。这也是一封朱自清向游泽承索诗稿以援助潘伯鹰的编辑之函。
【上海市书法家协会|韩修龙｜潘伯鹰与朱自清】此信中亦道出，朱自清同时也向其高足萧涤非索诗以响应潘伯鹰编诗刊。同年6月8日，《京沪周刊》第一卷第二十二期“饮河集”栏，同时刊登萧涤非《呈佩弦先生》，朱自清《涤非惠诗次韵慰之》和游国恩《题杨可澄山水册》。
因着乃师朱自清的征索诗稿，萧涤非的来诗《呈佩弦先生》为：“为报先生道，春来未有诗。半生不死地，多难寡欢时绕树犹三匝，临巢又一儿。只应牛马走，前路了无思。 ”朱自清答之以诗为《涤非惠诗，其言甚苦，次韵慰之》：“俳谐秋兴曲，辛苦后山诗。哀乐诚超俗，丘轲自待之。大人能变迹，老妇倒绷儿。劣得纸田在，无劳百所思。 ” 分页标题
见于《朱自清全集》(江苏教育出版社)旧体诗部分，潘伯鹰与朱自清的依原玉酬答诗，各两首。潘伯鹰的《闻佩弦居报恩寺》：“缩手危邦涕泪痕，起看八表亦同昏。细思文字真何用，终有人知未报恩。其二：至竟书生道固殊，杜陵强项是前驱。报恩岂必皆同轨，要令人间见饿夫。 ”朱自清答诗《伯鹰有诗见及，次韵奉酬》：“梦痕黯淡杂烟痕，一片江山眼未昏。惭愧书生徒索米，雕镱文字说冤恩。 ”其二：“今世书生土不殊，鸡栖独乘日驰驱。问津未识谁沮溺，登垄争看贱丈夫。 ”
再者，潘伯鹰《记朱佩弦先生》文中云，潘曾写诗五首，分咏清华园诸人物，其中潘见朱自清新婚燕尔(再婚) ，夫人(陈竹隐)能唱昆曲，所以写给朱自清的这一首，在潘看来最有兴味：“闻道中闺有善才，珠喉妙曲为君裁。金尊明月人如玉，按拍梁州第几回?”
潘伯鹰文章中，还透露了一个信息，说朱夫人陈竹隐之善昆曲，曾就学于前清王孙溥西园，人称“侗五爷”者。
原文载于《书法导报》
2020年9月23日第十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