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禁书是很刺激的事


读禁书是很刺激的事
从秦始皇焚书坑儒起 , 歷代都有禁书 。 读禁书是很刺激也很有意思的事 , “雪夜闭门读禁书” , 歷来是文人骚客一大乐趣 。 遥想古人当年 , 严冬深夜 , 大雪封门 , 妇孺皆睡 , 万籁俱寂 。 读书人守?红泥小炉 , 青灯幽幽 , 再伴?禁书一部 , 或《西厢记》 , 或《金瓶梅》 , 读得如飢似渴 , 痴迷书中 , 不觉已是东方既白 。 不亦快哉?余生也晚 , 不知秦始皇、朱洪武、雍正帝禁书时是如何“壮观” , 但却赶上了二十世纪的禁书高潮──十年浩劫 。 那时 , 除了马列著作和鲁迅著作 , 其他书几乎都成了禁书 。 我家里原来有一大柜子文学名著 , 红卫兵抄家时被统统拉走 , 在大街上烧个乾净 。后来我下乡插户当知青 , 每日里又苦又累 , 还吃不饱肚子 , 前途渺茫 , 苦闷之极 。 闲暇时 , 精力过剩又无处发泄的知青们不是打架闹事 , 就是四下乱逛 。 我胆小 , 不敢出去打闹 , 没事可干 , 就到处找书看 。 村里有个老右派 , 原来在大学教书 , 家里藏有很多禁书 。 一开始他不借我 , 我就常到他家里干活 , 和他聊天 , 熟了后 , 他对我没了戒心 , 就允许我在他家里看书 。 他以前是教苏联文学的 , 家里苏联书最多 , 我在他那里读了《静静的顿河》、《一个人的遭遇》、《青年近卫军》、《叶尔绍夫兄弟》、《日日夜夜》等不少小说 , 至今还记忆犹深 。一天晚上 , 邻村的一个初中同学来串门 , 神神秘秘地拿出一本小册子 , 封面上写?《少女之心》 。 这是当时流传最广、名气最大的禁书 , 说是书有些夸张 , 其实就是大约不到一万字篇幅的日记文体的东西 。 同学说 , 只能借我们看一晚上 , 第二天就要拿走 。 怎么办?大家都想看 , 最后 , 商量的结果是 , 抄下来 。 我们五个人 , 每人轮?抄两小时 , 天亮时 , 终于把这本小册子抄完了 。过了一段时间 , 我们又弄到了《第二次握手》、《一双绣花鞋》、《梅花党》等 , 这都是当时最有影响的“手抄本” 。 因为太长 , 没法抄 , 只好囫囵吞枣、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 。 这时 , 上边传来精神 , 要严查“手抄本” , 传、抄、读都有责任 , 严重的要判刑 , 吓得我们赶快把手里的禁书全烧掉了 。一九七一年 , 我参军到了神农架的大山沟 , 还是无书可看 。 百无聊赖之际 , 记不得从哪里找到一本英文版的《毛主席语录》 。 我以前在中学学过两年英语 , 还有点底子 , 就天天翻?看 , 连蒙带猜 , 居然也大部分都能看下来了 。 一九七七年恢復高考时 , 英语成绩可为我挣了不少分 。好像是一九七四年春天吧 , 机关宣传处调来一个姓尹的女干事 。 因为她经常到连队搜集素材 , 指导文学创作 , 搞“批林批孔”辅导报告 , 组织“评法批儒”演讲 , 我就是这样与她认识了 。 我写的一首反映部队生活的小诗 , 经她修改 , 发表在《战斗报》上 , 后来又被军区文工团谱曲传唱 , 我很感激她 , 同时也激发了我的创作热情 , 算起来 , 她是我走上业馀文学创作的第一个伯乐 。还有一个没想到的意外收穫 。 尹干事是军区副政委的爱女 , 家里有许多当时仅限于高层用于“批判”的禁书 , 像《简爱》、《基督山伯爵》、《傲慢与偏见》、《红楼梦》等 , 都是她从家里拿来的 。有一次 , 我正看《红楼梦》时 , 被一个干部看到 , 他借走翻了半天 , 就举报说尹干事不仅自己看还传播黄色书籍 。 团里很重视 , 专门派人调查 , 尹干事理直气壮地回答说 , 听我爸讲过 , 毛主席说要读八遍《红楼梦》才有发言权 , 我为啥不能读?这话谁也无法去找军区首长印证 , 只好稀里糊涂地压下作罢 。 后来才知道 , 毛主席确实和许世友说过这句话 , 只是山沟里的我们孤陋寡闻罢了 。经歷过禁书时代的人 , 才知道有书可读的幸福 , 才会倍加珍惜读书的权利 。
读禁书是很刺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