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教育中的童话与童话中的教育

_原题为 教育中的童话与童话中的教育
很多年不读童话 , 常觉得教学现场的不少童话太“教育” , 有点儿兴趣索然 , 冷玉斌老师针对课文《小稻秧脱险记》的精彩剖析 , 就是例证 。
新近读到汤汤的童话 , 发现迥异于那些“教育中的童话” , 而真正是童之话、童之梦 。 尤其是《小野兽学堂》 , 让我联想到“童话中的教育” 。 如果说《小野兽学堂》构建了一个可视化的“童话中的学堂” , 那么“汤汤幻野故事簿”系列中的《小青瞳》则把“童话中的教育”放大到一个家庭、家族乃至种族的范围 。
童话中的教育 , 模糊了教育者与受教育者的界限 , 而只有互相启迪、互相陪伴 。 虽说孔子早就提出“教学相长” , 但只要在教育场景下 , 教育者就是长者、权威者 , 受教育者就是幼者、弱势者 。 师生平等、众生平等 , 在“教育中的童话”里很难看到 , 如《小稻秧脱险记》区分了小稻秧与杂草 , 前者必须依靠“喷雾器大夫”才能脱险 。 我猜做过多年小学语文教师的汤汤创作时是自觉绕行 , 故意让童话不那么“教育” , 教师也不必“高大全” 。 她的主人公往往是勇敢、独立、渴望自由的男孩女孩 , 身上表现出来的勇气、坚定和聪慧 , 可能超过了身边的成年人 。 “小青瞳”正是如此 。
小青瞳作为一条鱼 , 在认识青豆前并不确知自己的身份 。 多年生活在严厉的族规下 , 她和同伴已经对水产生了条件反射式的恐惧 , 但在青豆的鼓励下 , 加上一直对水有隐约的向往 , 小青瞳鼓起勇气跳进水潭里 , 享受到了作为鱼的快乐 。 “水可好啦……它好得像我妈妈的怀抱 , 又柔软又舒服 。 ”小青瞳努力向村民们描述自己的感受 , 她的真诚、急切 , 她面对惩罚坚决不退步的坚定 , 已然成为教育者的形象 , 最终让大黑鸟(祖先爷爷)感到了羞愧 , 讲出了当年的真相 。 而当大黑鸟请求小青瞳原谅时 , 她微笑着说:“祖先爷爷 , 谢谢您说出了真相 , 我认为您也很勇敢 。 ”这一瞬 , 祖辈与后辈间教育者与被教育者的界限不复存在 , 甚至体现出“后喻文化”的格局 。
《小野兽学堂》也是如此 。 学堂只有一位老师 , 他坚持要所有孩子叫他“老麦” , “小野兽”们最喜欢的 , 不是他的语文、算术课堂 , 而是讲故事 。 这与其说是一个“有教无类”的教育故事 , 不如说是一群儿童陪伴老人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的临终关怀故事 。 到底是“小野兽”们更需要老爷爷讲故事 , 还是老爷爷更需要这些儿童的陪伴?汤汤的童话因此没有了师生 , 而只有互相需要的生命伙伴 。 小青瞳与青豆、早早和“小野兽”们、老麦和孩子们之间发生的 , 是更具童话性的教育 , 是值得向往的教育 。
童话中的教育 , 最为关键的成长不是知识技能或见识 , 而是自我识别、自我认同 。 从学习目标或内容角度看 , 汤汤的童话不执着于知识、技能 , 甚至不怎么关注见识的增长 。 她更在意的是这些奇幻的经历能否带来生命成长 , 其中最为关键的是对“自我”的识别与认同 。
小青瞳和鱼族遭遇着一个重大困惑——我们到底是鱼 , 还是幸?祖先爷爷当年很了不起 , 但他没法解决身份的撕裂 , 逼着鱼族接受族规 , 整个族群开始一代代经受痛苦 。 直到小青瞳在青豆等的帮助下将“秘密”揭示 , 鱼族才实现了正确的自我识别 , 也通过自由选择 , 实现了多元的自我认同 。
《小野兽学堂》中 , 早早也遭遇了自我识别与认同的巨大痛苦 , 原来自己是一只野山羊!选择做小男孩 , 还是做野山羊?这种痛苦是“小野兽”们难以体会的 , 他们只是为了听故事和陪伴老麦 , 才短暂假扮成人类的孩子 。
自我认同当然要从自我识别开始 , 有趣的是在汤汤的童话中 , 完成“打开天眼”任务的 , 往往不是成年人 , 而是孩子 , 或借助外来者的视角 。 如小青豆冒冒失失地闯进“鱼”村 , 触发了“小青瞳”的身份识别 。 成年人的自我识别能力 , 可能反而弱于儿童 , 且重新进行自我认同的难度也远高于儿童 。
教育与童话 , 在汤汤的童话中实现了神奇又峻险的合二为一!
(作者系上海市浦东教育发展研究院副教授)
《中国教育报》2020年09月30日第11版
【童话|教育中的童话与童话中的教育】作者:王丽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