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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统计局最新性别相关数据出炉之后 , 网上又掀起了一番讨论 。 在出生性别比、就业等等问题之外 , 家务(即无薪酬劳动)的差距之大 , 也让人惊讶 。在中国 , 女性平均无薪酬劳动的时间为每天228分钟 , 而男性仅为92分钟 。 女性有薪酬劳动的时间甚至比无薪酬劳动的时间还少 , 换句话说 , 女人大部分的辛劳 , 无法用货币价值来衡量;它的社会价值 , 可能也被极大地忽视了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从家务里被解救出来?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 不是说“走出家门”就能解决的 。 而一百多年前 , 已经有女性在拷问“家”本身的意义 。 我们的劳动 , 真的是注定要发生的吗?今天的故事 , 从一个差点“疯掉”的女人讲起 。
图:Charlotte Perkins Gilman被丈夫关在屋里五个月之后 , 吉尔曼终于带着孩子逃了出来 。1885年 , 夏洛特·珀尔金·吉尔曼(Charlotte Perkins Gilman)和丈夫生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 像19世纪末的任何一个中产阶级出身的美国女人一样 , 夏洛特正处于一段“门当户对”而又波澜不惊的婚姻中 。 然而 , 和普通的女人不同 , 夏洛特毕业于罗德岛设计学院 , 爱读爱写 , 才华横溢 , 一刻也停不下思考和讲述的脚步 。她不得不履行一个新母亲的职责——做家务 , 照看小孩 。 这些繁琐的事务占去了她白天大部分的时间 , 让她感到烦躁、焦虑、抑郁 , 在碗盘掉下地的时候崩溃大哭 , 或者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哀嚎 。丈夫把“精神错乱”的她关在一间不大的房间里 。 四周淡黄的墙包裹着她 , 那墙上似乎长出了蜿蜒的藤蔓 , 将她缠住 。 她有时候会抓起笔 , 草草地记录下这些诡异的感受 , 祈祷着第二天可能会好一些 。 然而并没有 。
图:Charlotte Perkins Gilman 在妇女大会上她忍无可忍 , 和丈夫离婚 , 带着孩子跨越了整个美国 , 来到加州帕萨迪纳 。 在当时 , 离婚足够让一个教养和出身良好的女人身败名裂 。 为了自由 , 夏洛特选择熬过去 。她一刻不停地思考、写作 。 她在帕萨迪纳加入了一些女性权益组织 , 还曾作为代表前往伦敦参与女性大会 。 而在她颠沛流离的日子里 , 她意识到 , 那些能带来家庭幸福与美满的女性天职 , 于她而言却尽是负担与束缚 。当一个女性不能自由选择的时候 , 洗一个盘子都是梦魇 。 那么 , 家务 , 能让男人来分担吗?或者推动技术发明 , 减少家务量?夏洛特苦苦思索 , 这都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 1898年 , 吉尔曼在著作《女性与经济》里 , 将矛头直接指向了家庭本身 。 家庭让女人成为了附属 , 在家庭中的一切努力工作 , 都无法为自我增添价值、实现真正的创造 。她大胆地设想:社会必须将家务与育儿工作职业化、系统化、公共化 。
一个社区厨房:The Evanston Community Kitchen在一个急遽变革的年代 , 类似的乌托邦理想并不罕见 。 而夏洛特·吉尔曼的特别之处 , 是通过实体空间的设计 , 实现居住革命 , 改变家庭的物质与文化根基——房子、街道、社区 , 定义着我们的生活 , 而它们或许可以有别的样子 。 换句话说 , 把一个个独立的家庭——“剥削妇女”的基础单位——结合成社区 , 实现家务的互助或者众筹 。在她的设计里 , 一个家里不需要厨房 。 公共厨房为一个小社区提供食物 , 家政人员穿梭其中、高效地完成从清洁到洗濯的大小事务 。 而每个家庭又留有自己的住所 , 甚至女性们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在芝加哥 , 夏洛特参与建立了家务经济协会(National Household Econominc Association) , 研究如何合作提高家务效率 , 建立公共的洗衣房、厨房 , 推动专业家政培训 , 甚至筹划小型的农场和家禽栏 。 她和另外一名女设计师Mary Coleman Stukert画下一个理想社区的蓝图——44座联排别墅 , 围绕着一个小型的社区中心展开 。
而在城市 , 志同道合的女性可以共同居住在一个公寓旅馆(Feminist Apartment Hotel)里 。 夏洛特和建筑师John Putnam为心中的公寓旅馆画下了设计图——不仅能够集中家务劳动 , 还能因为高效利用资源而减少贫困 。
在当时 , 一些年轻的进步人士已经在纽约等地建起了类似的居住空间 , 而夏洛特希望已婚的、有家庭、有子女的妇女 , 亦可从中获益 。 在一个有着儿童花园、育幼室和游戏屋的社区 , 妇女们可以放下育儿负担 , “学习 , 思考 , 畅想更好的未来 。 ”“让我们不再害怕 , 引领更广阔的生活 。 ”分页标题
图:Charlotte Gilman其实 , 不仅仅是夏洛特 , 另外一个生活和建筑的畅想家Melusina Kay Peirce也提出过“合作家政”(cooperative housekeeping)的概念 。 这位业余科学家(丈夫是哈佛大学教授)的图纸上 , 有着大量的灵活空间 , 可以拆卸的墙 , 共享的前院和没有厨房的家 。 她参与设计的占去整个街区的大型公寓 , 甚至是最初的高密度社区雏形 。 她的概念充满了科学和系统性 , 她本人甚至还受邀到芝加哥伊利诺伊的科学协会上演讲 , 并为自己的公寓原型申请了专利 。
图:Melusina Fay Peirce
还有设计家政模型的Catherine Beecher , 第一个试验合作厨房的Marie Stevens Howland , 将社区服务工业化、标准化的Mary Livermore……她们有的富裕 , 有的清贫;有的是教育家 , 有的是妇运领袖 , 也有乌托邦社会主义实践者 。 她们有的从马克思主义里汲取灵感 , 有的则更像企业家和创业者 。你可以评判她们的思想有不少局限 , 理论薄弱 , 然而在那个年代 , 他们是真正的设计师 , 这些代表女性的头脑 , 在孜孜不倦地为社会寻求福祉和变革 。
再想想当时所遇到的阻力吧 。 “一个体面的家庭 , 怎么可以住在寄宿学校一样的公寓里?”“剥夺女人的天职 , 不就是剥夺她们的价值么?”合作厨房的实验里 , 十几个家庭只有一个家庭的丈夫愿意让妻子不做饭;而在建筑学会的期刊上 , 有文章直言“不会有足够多的女性如此愚蠢 , 想出让家庭里的尊严 。 ”合作居住并没有掀起太大波澜 , 男人显然也并没有参与家务的兴趣 。 那么 , 技术呢?家庭用的煤气炉在19世纪末迅速普及 , 煮饭被包装成为了一桩美差;电和电器在一战后接棒 , 每家每户通电成为了新的美国梦 。 资本家最不屑一顾的就是所谓“高效利用资源” 。 他们需要每家每户自己做自己的饭、自己洗自己的衣服、自己开自己的灯;而通用电气直接赞助了设计师 , 按照他们的消费来设计居住和家庭 。 家庭更独立了 , 物质更而丰富了 , 而女性要维护的、要做的 , 却更多了——她们成为了每个资本都想要垂青的“Mrs Consumers” 。新式的厨房、洗衣机、吸尘器 , 没能把她们从家务中“拯救”出来 。 历史学家 Ruth Schwartz Cowan 发现 , 相比起1860年 , 1930年的妇女 , 花在家务劳动上的时间反而增多了 。 这些家用电器不仅是技术 , 还是文化;它们将目标对准女性 , 勾勒了家务的崇高 , 提高了家务的标准 , 这样才能让人不停地消费 。煤气炉省下的 , 是男人生火砍柴的时间 , 而不是女性做饭的时间 。
为什么?资本固然贪婪 , 传统固然固执 , 然而 , 几乎所有的建筑 , 所有的家电 , 都是男性设计的 。 如果——如果夏洛特的理想实现 , 是不是会有更多的女性把生命中宝贵的时间 , 自由地献给建筑设计 , 献给工程 , 献给新的创业 , 献给技术带来的不一样的解放?也许吧 。 但直到现在 , 女性依然没有能够从无尽的家务和育儿劳动中完全解放出来 , 而美国建筑设计院(AIA)仅有18%的女性成员 。 夏洛特·吉尔曼没有能够活着看着她的理想实现 。1932年 , 她被诊断出有乳腺癌 , 三年后自杀 。 而她的手稿、设计图纸和大量著述 , 一直要等70年代、她的女儿把它们交给哈佛大学图书馆 , 才重见天日 。 女性主义、历史学、规划和建筑学都在她逝去之后重新发现了她 , 包括她那本《黄色墙纸》(The Yellow Wallpaper)——那短短的被前夫“囚禁”起来的经历 , 成为了她最有名的小说的灵感 。 或许 , 那囚禁理想的枷锁 , 还是需要更多同僚一起解开 。
来源:李子的人间博物馆
来源:(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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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被困在房间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