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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佘幼芝
性别:女
终年:81岁
去世原因:因病逝世
东花市斜街的袁崇焕祠 , 是佘幼芝长大的地方 。 早年 , 佘幼芝每天早上六点起床 , 上三炷香、鞠三个躬、清扫墓祠、修剪松柏;暮年 , 佘幼芝在女儿的搀扶下 , 艰难迈过一级级门槛、跨进祠堂 , 来到墓旁 , 再坐在轮椅上 。
墙外是滚滚红尘 , 墙里是佘家四百年的寂寞相守 。
2020年8月12日13时50分 , 袁崇焕祠第17代守墓人佘幼芝 , 因病在北京逝世 , 享年81岁 。
一爿小院 , 一座孤坟 , 佘幼芝看老了岁月 , 岁月也把佘幼芝看老了 。
一条四百年的祖训
北京东二环的东花市 , 被一片高层住宅包围的袁崇焕祠 , 看起来像是市井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 去世之前的佘幼芝 , 只要身体允许 , 每周都能来两三次 。
佘幼芝有一套灰色西装 , 穿了十多年 , 那是她自己挑选的布料 , 自己找裁缝做的 。 去袁祠时 , 佘幼芝常穿上西装 , 再配一双白鞋 。
女儿焦颖说 , 在袁祠 , 佘幼芝会给树浇浇水、剪一剪枝叶 , 遇到前来拜谒的游人 , 佘幼芝还会义务讲解 。
“总喜欢跟游人讲讲袁将军的事迹 , 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 有时候能耽搁大半天 。 ” 焦颖说 , 往往一晃就到中午 , 但母亲不舍得在外面吃饭 , 于是就吃自己带的点心 , “有时候我们给她钱、让她出门打车 , 她也不舍得 。 ”
为袁崇焕守墓 , 是佘家世代的坚守 。
东花市斜街原是佘家馆 , 佘幼芝的先祖从广东来京后购得 。 明末时节 , 佘家先祖从广东顺德出发 , 跟着东莞籍的广东同乡袁崇焕南北奔突 。
袁崇焕被冤杀后 , 仅剩一颗头颅挂在西四 。 佘家先祖趁着夜间没人取回 , 偷偷埋在院子里 。
佘幼芝曾对媒体说 , 先祖临死前给后人留下三条遗训:不能回广东老家;要读书明理 , 不能做官;要世代守护袁崇焕墓 。
佘氏一族一守就是四百年 。 到佘幼芝时 , 已经是第17代 。
从1970年到去世前 , 佘幼芝与袁祠相望半个世纪 。
世人听过太多振臂高呼的忠诚 , 也见惯转瞬即逝的义气 , 而佘幼芝一生的坚持 , 润物无声 。
为重修袁祠奔走24年
忧愁郁结的时候 , 佘幼芝会写写诗 。
“独守陵园思哀情 , 代代相传元素情 , 苦守陵园三百载 , 谁知我氏心中情 。 ”28个字 , 道尽一世悲欢凉热 。
佘幼芝刚刚接手的时候 , 正逢“文革” , 袁祠被破坏 。 佘幼芝打心眼里疼 。 生前接受媒体采访时 , 她曾说 , “怕被发现、也不敢打手电 , 只能偷偷地摸黑过去 , 我看到月光底下 , 那个碑倒了、坟被刨了 , 我心里太难受了 。 ”
在焦颖的记忆里 , 母亲做事很少去考虑困难 , “她是考虑不到这些的” , “‘幼芝’ , 谐音‘幼稚’ , 我常常说 , 母亲就是一个很‘幼稚’的人 。 ”
改革开放后 , 佘幼芝为修复袁祠奔走24年 。
焦颖记得 , 白天 , 靠着公交车、丈夫的自行车 , 母亲穿梭在各个部门之间 。 晚上回家后 , 父母一起查资料、整理文献 , 回顾白天的进展 , “哪个领导态度好 , 哪个地方给了冷板凳 , 她都要记在笔记本上 。 ”
佘幼芝做事很细致 , 焦颖说 , 每天打扫袁祠 , 包括浇了几桶水 , 母亲也要记下来 。
2002年 , 北京市政府决定修复袁祠 。 当年5月23日 , 出于文物保护的考虑 , 佘幼芝一家只能搬离袁祠 。
焦颖记得 , 打包离开那天 , 母亲走出院子 。 扶着墙大哭 ,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步 。 ”
6个月后的11月29日 , 袁祠正式对外开放 。
时年63岁的佘幼芝回到袁祠 , 盘起一头留了多年的长发 。 她曾经立誓 , “一天未修复袁墓 , 一天不剪头发” 。
站在话筒旁 , 拿着丈夫准备的演讲稿 , 因为激动 , 双手紧张而剧烈地抖动 , “十七代人 , 佘氏为袁大将军守墓的初衷从没有改变 。 ”分页标题
将儿子的骨灰安置在纪念园
忠义与奉献 , 似乎是祖先留给佘幼芝的遗产 。
“母亲是个对外人特别好的人 , 甚至可以说 , 在帮助外人和照顾家人之间 , 母亲常选择前者 。 ”焦颖三岁多的时候 , 邻居阿姨家生活特别困难 , “那家有五个小孩 , 都要申请减免学杂费才能上得起学 。 而阿姨还有胃溃疡 , 需要住院手术 。 阿姨住院期间 , 孩子没人管 , 每周末我妈都多做点饭给人家送过去 。 ”
焦颖记得 , 有一年冬天 , 母亲要帮阿姨去医院挂号 。 凌晨三点就起床走了 , 天黑、又冷 , 父亲也不在家 , “我自己特别害怕 , 就在屋子里哭 , 哭累了也不敢睡 , 就眼巴巴等着母亲回来 。 后来母亲说 , 自己走出很远后 , 还能一直听到孩子哭 。 ”
家里的大小事 , 一直是父亲负责 , 成长岁月里 , 焦颖曾经抵触过母亲 , 甚至怨恨过母亲 , “觉得她和其他孩子的妈妈不一样 , 好像家里的事情她都不放在心上似的 。 ”
似乎只有守墓是值得关心的事 。 焦颖说 , 母亲喜欢邀请对袁崇焕事迹感兴趣的客人来家里交流 , “甚至是过年的时候 , 本来想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过个节 , 但总是会被打扰 , 计划也总被打乱 。 ”
2016年 , 佘幼芝的丈夫焦立江因病去世 , 留下“要坚持守墓 , 要为袁墓申请非遗”的遗言 。 2003年 , 焦颖的哥哥焦平因车祸身亡 。 事发前 , 焦平正准备去广东东莞袁崇焕纪念园工作 。
去世之后 , 焦平的骨灰被安放在纪念园里 , 在另一个世界完成祖先的嘱托 。
“这件事情(守墓)似乎已经融进母亲骨子里了 。 ”焦颖说 。
老人的最后时光
佘幼芝一向性格刚强 , 维持着一位大家长的威严 。 不喜欢子女跟自己开玩笑 , 如果晚辈在家里称呼长辈不用“您” , 佘幼芝都会觉得是一种“不尊重” 。
年纪大了 , 孤单如影随形 。 2020年6月 , 佘幼芝因小脑梗塞住了一个月的院 。
焦颖说 , 出院后 , 母亲开始“特别黏人” , “她在床上坐着 , 必须要人在旁边陪着 , 一秒都不让人离开 。 一开始我问她 , 你是不是害怕 , 她说不是 。 后来 , 就告诉我说 , 自己一个人害怕 。 ”
一个守墓半生的人 , 不怕冷言冷语、不怕质疑嘲笑 。 在生命的最后时光 , 佘幼芝却难以与自己、与孤独自洽 。
“我当年对你那样是不对的 。 ”佘幼芝对焦颖说 。 她对子女严格一生 , 从不示弱 , 也从没有说过软话 。
焦颖曾经开玩笑似的问过母亲 , “您活着是为了什么呀?”
“为了我守墓、恢复袁祠规模、为袁墓申请非遗的三个愿望活着 。 ”佘幼芝顿了顿 , “也为了你啊 。 ”
晚年的佘幼芝 , 因为搬离二环内 , 加之身体不便 , 渐渐少来袁祠 。
2018年10月 , 佘幼芝最后一次去祭扫袁墓 。 那天 , 她穿着一件白色衬衫 , 在家人的搀扶下 , 对着袁崇焕的牌位上香、鞠躬 , 在墓前洒一杯酒 。 墓前 , 摆放着西瓜、橙子、火龙果等水果 。
那一刻 , 佘幼芝坐在轮椅上 , 没有说话 。
8月18日 , 佘幼芝的遗像前 , 摆放着芒果、花卷和一盘老人生前最喜欢吃的麻酱拌菠菜 。 照片上的佘幼芝 , 穿着那套灰色西装 , 戴一副黑框眼镜 , 笑对世人 。
新京报见习采访人员 彭冲 资料图片/新京报采访人员 李凯祥 摄
(责任编辑:季丽亚 HN003)
来源:(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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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佘幼芝|看老了岁月,看见了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