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春夏之间 ， 雨水一多 ， 小河里的水不断上涨 ， 水面有雾气升腾 ， 遮住群峰真实的模样 ， 我心情散淡 ， 开车到乡下兜风 。 乡下的杨梅上市了 ， 这种缀着绿叶、挂着水珠的野果子 ， 鲜红的颜面惹人垂涎 。 我在村口路边停下车 ， 走到一排水果摊前 ， 几位中年女人赶忙向我推销她们的杨梅 。 我看到杨梅的颜色略有不同 ， 淡红的、紫红的、深红的、乌红的 ， 她们请我尝一尝 ， 我边尝杨梅 ， 边观察站在一旁的一个小女孩 。 她约莫十二三岁 ， 不说话 ， 站在篮子后头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 我走到她面前 ， 看了看地上的杨梅 ， 问：“这杨梅怎么卖？”小女孩说：“她们怎么卖 ， 我也怎么卖 。 ”
黄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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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 语 蔡 昊 摄“你这是做生意吗？”我笑了起来 。
【|古桥古庙和蔓延到山边的荷花田，游客蜂拥而至，但另一种风景回不来了】女人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 她们说一个女娃嘛 ， 本来就不会做生意 ， 因为疫情开不了学 ， 她被妈妈差使来守摊子 ， 篮子里没多少杨梅 ， 你就都买了吧！
我在女人们的笑声中 ， 把一篮子杨梅全买了下来 。 小女孩的脸红红的 ， 一半是惊喜 ， 一半是害羞 。
我把钱交给小女孩 ， 提着篮子到车上 ， 小女孩静静地看着我 ， 我突然很想跟她说话 。 我问她：“你知道平湖村怎么走吗？”小女孩眨着眼睛连声答“知道 ， 知道” ， 她看着我说：“那是我外婆家 ， 我经常去外婆家 。 叔叔你等等 ， 等下我告诉你平湖怎么走 。 ”小女孩边跑边回头大声叫：“叔叔请等一下 ， 我马上就来！”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 ， 小女孩和一个中年女人出现在路口 。 那个中年女人一见我就连连道谢 ， 然后盯着我的车说：“你要去平湖 ， 可不可以捎上我俩？”原来平湖距离这个村还有十多里路 ， 这个中年女人是小女孩的母亲 ， 她们想搭便车去看亲戚 ， 正好我的车上有空座 ， 就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
我沿着一条小溪慢慢行驶 ， 溪岸草木繁茂 ， 溪滩上一大片芦苇扬着花 ， 溪水清澈透明 ， 偶尔看到一个深水小河湾 ， 河湾里映着桥头大树的影子……我有一句没一句地与母女俩说话 ， 她们坐在后排 ， 小女孩半依半偎在母亲身旁 ， 有些腼腆 。 小女孩的母亲问我：“你是不是去平湖看荷花？”
见我惊讶的神情 ， 她笑说：“这个季节去平湖看荷花的人多着呢！”
小女孩突然接话：“荷花田就在我外婆家门前 。 好多城里人开车到那里看荷花 ， 挤得车子都没处停呢！”
“太好了！”我沿着弯曲的山路边开边说 ， “到时候我的车子就停在你家好吗？”
“可以呀 。 ”小女孩咯咯地笑着 。 她又与我谈条件：“那你要帮我们拍照 ， 我、妈妈、外婆 ， 还有外婆家的一条黑狗 ， 我们一起照张相 。 ”小女孩看到我放在副驾驶座上的相机 ， 流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 。
“好 ， 我帮你拍 ， 拍好了发在报纸上 。 ”
“你真的能把我的照片登在报纸上？”小女孩不再拘谨 ， 话多了起来 。
一路上 ， 母女俩和我说了很多山里的事儿：杨梅既是水果也是农家菜 ， 外婆喝粥时桌上总摆着一小碗杨梅酱 ， 她吃两口稀粥 ， 就夹一粒杨梅；平湖盛产薏米、白粿、黑笋和当地人称“坑冻”的棘胸蛙 ， 这些山货远近闻名；平湖那片田地原来是种植水稻的 ， 水里还养着泥鳅和小鲫鱼 ， 现在改种荷花 ， 加上有老房子、古桥、古庙等遗存 ， 没几年时间就出名了 ， 游客蜂拥而至……
不知不觉 ， 就到了小女孩的外婆家 。
果然如小女孩所说 ， 荷田边有一口水塘 ， 外婆就住在塘边的一间老屋里 。 看见车子停下 ， 外婆扶着门框站起来 ， 车门打开 ， 小女孩跳了下去 ， 扑到外婆身上 ， 外婆的脸上笑成一朵干菊花 。 我站在车旁看她们 ， 又转过身来看荷田——真大呀！一直蔓延到山边 。 刚刚十点 ， 村道边就停满了车 ， 田埂上到处都是看荷花、拍荷花的人 。 我听到有人说他们七点多就过来了 ， 看荷花要越早越好；我看到有人手里拿着一枝含苞的花朵 ， 说十五块虽然贵了点 ， 可这钱花得值！分页标题
我从车上拿出相机 ， 要给她们一家人拍照 ， 想不到老人竟然拒绝了 。 老人只跟女儿和外孙女说话 ， 没看过我一眼 ， 倒是她家的狗用一双三角眼盯着我 。 那是一条老狗 ， 背上的毛褪去一大片 ， 还有一只脚是跛的 。 因为老人拒绝拍照 ， 小女孩的母亲也不拍了 ， 我只给小女孩拍了照 ， 她拍照的时候 ， 把老狗抱在怀里 。
“不好意思 ， ”小女孩的母亲对我表示歉意 ， “我娘她……”
我看着相机里的照片 ， 对她说：“你家的池塘里还有漂浮物呢！”
她叹了一口气：“原来水很清澈 ， 鱼儿游来游去……”
我叫小女孩到另一处补拍 ， 还让她靠近荷田 ， 用小手捧着花苞 ， 拍了两张特写 。 我和母女俩说先把车子搁在这儿 ， 我遛一圈再回来 。
我走到老屋的转角处 ， 停下来观察斑驳的墙壁 。 此时 ， 她们一家人正在大厅说话 ， 声音隐约从窗口传出 。 我听到老人在嘀咕 ， 虽然听不大清 ， 但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
荷花开了 ， 它在我眼里是美的；但不知为何 ， 我的心情没有像荷花那样舒展开来 。 我在荷田边溜达 ， 踩着草尖上的露珠观赏碧绿的荷叶 ， 荷叶一片连着一片 ， 高低起伏 ， 纤尘不染 ， 微风吹过 ， 轻轻摇晃 ， 荷叶上的水珠滴下来 ， 没有人听到声音 ， 荷叶上也不留痕迹……
（_原题为：水珠滴下来）

来源：(北京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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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古桥古庙和蔓延到山边的荷花田，游客蜂拥而至，但另一种风景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