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陶|黑陶：通过这些诗歌，我参与了布努诺·舒尔茨的文学生命 |杨向荣|诗人|阁

_本文原题：黑陶：通过这些诗歌，我参与了布努诺·舒尔茨的文学生命
近日，《在阁楼独听万物密语：布鲁诺·舒尔茨诗篇》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纯粹出版。这是诗人、散文家黑陶从翻译家杨向荣所译《鳄鱼街》的 29 篇短篇小说中，提炼、创作出的一部独特诗集，是黑陶用汉语诗歌呈现的另一个布鲁诺·舒尔茨：他天才的文学生命，通过另一位诗人的复调吟唱，在遥远的东方国度重新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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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陶，中国诗人、散文家， 1968年出生于苏、浙、皖三省交界处的一座陶瓷古镇。母亲是农民，父亲是烧陶工人。在故乡的火焰与大海之间，呼吸独异的江南空气。个人作品主要有“江南三书”：《泥与焰：南方笔记》《漆蓝书简：被遮蔽的江南》《二泉映月：十六位亲见者忆阿炳》，以及散文集《中国册页》《烧制汉语》、诗集《寂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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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散文家黑陶
布鲁诺·舒尔茨（1892—1942），波兰籍犹太小说家，死于纳粹枪杀。生前职业为中学图画教师，出版过《肉桂色铺子》《用沙漏做招牌的疗养院》两本短篇小说集。布鲁诺·舒尔茨生前默默无闻，死后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其写作的巨大价值，被誉为与卡夫卡比肩的天才作家。在他诞辰100周年之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曾宣布该年（1992年）为舒尔茨年。
布鲁诺·舒尔茨小说的汉语译者杨向荣曾这样描写这位过着内心生活的波兰前辈: “这位足不出户的短篇小说大师，在波兰某个小城一幢带店铺的公寓楼里营造着近乎想入非非的世界，在店铺阁楼上安静又焦虑地观察和倾听着万物的细微动静。在他的耳朵听来，万物的轻语即是喧哗，静谧的蠕动声中暗藏着世界的骚动。他试图向我们揭开琐事背后万花筒般的奇妙境界。 ”
“我在阅读和翻译的过程中，仿佛看到一个专注的雕刻家一个人在阁楼上雕琢着自己手中的作品，一毫米一毫米地推进着凿子，生怕砍伤了什么。他是真正把文学看作自己的事情，文学几乎没有给他的现实生活带来任何世俗的好处。 ”
《在阁楼独听万物密语——布鲁诺·舒尔茨诗篇》是黑陶从杨向荣翻译的《鳄鱼街》的29篇短篇小说，例如《八月》《圣显》《鸟》《裁缝的布娃娃》《小猎人》《肉桂色铺子》《鳄鱼街》《书》等，提炼、创作出的128首诗歌，每首诗歌都标注了小说出处。黑陶从翻译著作中挖掘提炼，选用成诗的句子、词语，不增加，不改动，只是进行了删削、拼接、分行、组装成诗。
在小说《春天》中，舒尔茨曾这样说过:“春天的星象简直无边无际!人们可以用一千种方式来解读它，任意地解析它，随心所欲地解释它，在众鸟发出的误导性预言中愉快地将全部秘密彻底破解出来。这篇文章可以从前往后，也可以从后往前阅读，如果迷失了意义，可以从无数种角度、用一千种替代方法再次找回。 ”
—— 可以用“无数种角度”“一千种替代方式”“任意地解析它”“将全部秘密彻底破解” 。黑陶认为，这是舒尔茨对读者的独特的“授权” 。《在阁楼独听万物密语——布鲁诺·舒尔茨诗篇》中，他只是用了“一千种替代方式”中的一种：诗歌，对舒尔茨的文学密码做一次主观的解密。
《世界文学》主编高兴表示：“实际上，这是一位诗人在向另一位诗人致敬，或者说一位诗人在向永恒和无边的诗意致敬。这种致敬无疑意味着深刻的理解，深刻的赞赏，深刻的相互启示，深刻的惺惺相惜。甚至还不止于此，更是来自东西方的两位诗人艺术和心灵上的默契、呼应和对话。这样的默契、呼应和对话，已经构成一种极致的互文，散发出艺术和心灵迷人的光泽。 ” 分页标题
而黑陶则在该书的跋里写道：“一个真正杰出的艺术家，他有限的作品中，肯定蕴藏有无穷的艺术形式；他完成定型的作品所包含的意义，肯定远远且永远大于作者的当初所想。确实，通过这些诗歌，我已经参与了布鲁诺·舒尔茨的文学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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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摘
作者：黑陶
2.
犹如从白昼的光焰中
冉冉现身
阳台，向着天空袒露自己的虚无
地板上的方形光块
沉沉地做着美梦
音乐融化
黑影弥漫的房间，仿佛沉进海底
(《八月》)
3.
墙壁上古老的彩绘图案
那股熟悉的味道，积淀着
血液的特质
以及他们命运的秘密
我们在房间中那些幽灵旁边坐下
仿佛与他们的生命融为一体
(《八月》)
4.
郊区的房屋在往下沉陷
盛满紫红色液体的巨大的瓶瓶罐罐
如镇痛剂
象征冷静和凉意
被耀眼光线遮蔽住的窗户
已经沉睡
母亲和我
要从金属圆盘上的星象里
读出，用象形文字写成的真正秘密
(《八月》)
5.
正午的梦中
七月，饱含金色果浆
无数个世代的夏天
宛如人的淡红色皮肤
炽烈，又令人晕眩
是......太阳给痛苦、陈旧的众信徒
戴上了整齐划一的金色面具
(《八月》)
6.
从天空中倾泻而下的火雨里
蟋蟀在惊声尖叫
狂怒的嗡嗡叫唤的乌云
仍然隐隐约约
闪烁着白昼古铜色的光焰
古老而有灵性的门扉?安坐在 ...... 命运的阴影之中
(《八月》)
7.
他们 ...... 深陷在黯淡的潦倒之中
已经拱手顺服了命运
在无限轻蔑的阴影中
享受着貌似完全的放松依稀品味到
【黑陶|黑陶：通过这些诗歌，我参与了布努诺·舒尔茨的文学生命】这个燠热世界最深刻的本质
(《八月》)
8.
父亲那甜美的鼾声
从我们这个时代最边缘的某个地方发出
在复杂的算术迷宫里
他睡熟的脸
沐浴在孟加拉焰火深紫色的光焰中
(《圣显》)
9.
我们的小镇
在噩梦中发出的尖叫声
日益荒疏
深夜里
父亲的健康开始每况愈下
疾病的苦涩滋味
带着淡色啤酒般的金黄与透明
(《圣显》)
10.
父亲开始在我们眼前慢慢地枯萎、凋
像一枚留在硬壳里的坚果仁
在没完没了的 ...... 灰暗中
他遥远得仿佛已经不是人类
(《圣显》)
11.
昏黄的冬日来临了
四处弥漫着无聊
父亲钻研巨大的禽鸟学教科书
他开始与各种实际事务渐行渐远
那些带羽毛的幻影
似乎从书页间脱颖而出
我们家那个巨大的双脊木板屋顶
在庄严的孤独中沉思
(《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