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报业·大众日报南翔燕归来——庚子“抗疫”随军记之一


大众报业·大众日报南翔燕归来——庚子“抗疫”随军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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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翔燕归来
——庚子“抗疫”随军记之一

大众报业·大众日报南翔燕归来——庚子“抗疫”随军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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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报业·大众日报南翔燕归来——庚子“抗疫”随军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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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省援助湖北医疗队总领队左毅(左一)在黄冈大别山区域医疗中心伸出大拇指点赞杨汝燕(右四)和她的战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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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汝燕在病房值班 。

大众报业·大众日报南翔燕归来——庚子“抗疫”随军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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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汝燕在黄冈大别山区域医疗中心病房接受作者采访 。
全媒体时代 , 海量信息扑面而来 , 我们越发渴望真实、渴望真相 。
大众日报丰收版推出“报告文学”栏目 , 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日刊出 。 旨在缩短我们与真实生活的距离 , 探求真相 。
借用茅盾先生的话来说 , 就是——“必须将‘事件’发生的环境和人物活生生地描写出来 , 读者便如同亲身经验 , 而且从这具体的生活图画中明白了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 。
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 首先 ,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 作者必须进行深入扎实的采访 , 用准确的数字和细节表明立场 , 主观情感随着叙述的展开自然而然流露 。 其次 , 作为一种文学体裁 , 要求其语言具有“诗意” , 但同时它又是基于真实素材的 , 可以进行加工 , 但本质上还是要“有理有据” , 不得随意改造发挥 , 看似有条框 , 但个中能手依然有腾挪之处 。 也正因为此 , 报告文学才获得了“文学轻骑兵”的美誉 。
这是一场关于真实的文字、真实的态度的行动 , 希望更多的创作者参与 , 期待您的关注!
——编者按
□ 逄春阶
一辆车 , 就一辆车 , 除了天上偶尔的飞鸟 , 没有其他 。 11个小时 , 把我从济南送到湖北封城点 , 那车掉头而去 。 我背起行囊回头 , 暮色中 , 只看到尾灯闪烁 。 我的鼻子一酸 , 咬牙忍住即将滚出的那团温热 。 往前看 , 是同事王凯采访人员 , 晃动着灰白头发 。
身着防护服的值班人员开始测量我的体温 , 登记我的信息 , 检查我的证件 , 湿淋淋地消完毒 , 连鞋底都不放过 。 我再次上车 , 慢慢走进了病区 , 见到了患者 , 见到了白衣战士 。
从黄冈到武汉 , 一路仰望或倾听 , 一路感动与欣慰 。
——题记

寒天薄暮 , 落日照着遗爱湖边的干枯枝叶 , 照着她发亮的前额 , 她盯着湖面上的涟漪 。 或远或近 , 有小鸟的叫声传来 , 清脆怡人 。 她的思绪回到了童年的华山 , 那在黄河边的华不注 。 如今 , 黄灿灿的连翘该是开满山坡了吧?苏东坡来过黄冈 , 他去过济南的华山吗?她想把这个问题交给儿子程泽旭 , 儿子今年要高考了 。
沿湖而行 , 她仿佛嗅到了花香 , 斜出一根蔷薇的枝条 , 猛不丁就戳了过来 , 扯着她刚刚换下来的衣服 。 晚霞就把枝条和衣服缝合在一起了 。 这带刺枝条拉她的动作 , 让她想起了远方的妈妈 。
最近十年的年三十 , 她都在医院里守着她的患者 , 让年轻同事与家人团聚 。 患者的眼神 , 切割着她的年味 。 鼠年大年初一 , 她一直忙到下午三点多 , 才匆忙赶到父母家 。 妈妈听说她这一天还没吃上一顿饭 , 急捞捞地奔到厨房下水饺 。
热腾腾的“年味”端上桌 , 当妈的 , 就坐在一边盯着看 。 她频频举箸 , 大快朵颐 。 这时 , 手机响了 。
“我得去加个班 , 晚点回来 。 ”接完电话 , 她平静地跟妈妈说 , “您收拾吧 。 ”筷子在瓷碗沿儿上的一声脆响 , 是休止符 。 分页标题
妈妈看着女儿 , 也不敢说啥 。 她早就适应了女儿风风火火的节奏 。 盘子里的水饺还冒着热气呢 , 女儿的身影就看不到了 。
病房空荡荡的楼道里 , 她的脚步声格外响 , 这跟忙碌的平时很不一样 , 她感觉楼道宽了、天花板高了许多 。 到了值班室 , 立时进行常规检查 。 病人在年节下略显落寞 , 她去陪着聊天 , 东一句西一句 , 病人开心她开心 。
天上黑影了 , 灯光照着墙上的日历 。 她脑海里盘算着鼠年要干的事儿 , 单位的 , 家庭的 , 闺蜜的 , 一大堆 , 都在等着呢 。
刺耳的电话突然骤响 , 她弹簧一样惊起 , 表针是晚7点40分 。 办公室紧急通知 , 让她晚九点前 , 赶到遥墙机场 , 驰援湖北 。
“什么?今晚?”
“是 , 是!有困难吗?对不起 , 通知得有点急 。 ”
“呃……呃 , 没……问题!我马上准备 。 ”
她早就递上了请战书 , 但没想到来得如此快 , 快到来不及回家拿换洗衣服 。 匆匆地 , 她跟夜班护士交代几句 , 就边往外跑 , 边用手机搜网约车 。 脑子里有些蒙 。 冰箱里的东西还没收拾 , 刚买的花儿还没浇水 , 儿子考试的事儿还没嘱咐……就跟平时出发一样 , 电话告知丈夫和儿子 , 丈夫还要唠叨 。
她说:“别啰嗦 , 我上车了 。 ”
平时 , 从医院到机场 , 堵车得一个多小时 。 大年初一 , 车少 , 司机师傅问 , 这是去哪?她说去湖北救援 。 你一个?不 , 一大群人 。 司机的大拇指从方向盘那里竖过来 。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悲壮 。
拿出手机 , 想拨给妈妈 , 拨上号 , 没有按 。 妈妈脑梗过怕受刺激 , 但不说 , 老人家又等着呢 。 她再次拨号 , 说:“妈 , 我今晚加班很晚 , 就不去你那里了 。 ”
司机师傅的一声“壮士保重” , 让她把“护士”身份切换到了“战士” 。
机场大厅里很乱 , 已经有好多人 , 她几乎谁都不认识 。 报上到 , 领队服 。
出征仪式上 , 那火焰一般的队旗映红了她和队员们坚毅的脸庞 。 那晃动的旗帜 , 如催促的号角 。 她腰杆挺直 。
这支队伍来自山东省16市55家单位 , 虽互不认识 , 口音不一致 , 但都气宇轩昂 。 乘务长大声对领队说:“我在这里送你 , 我还在这里接你 , 你一定要把人安全带回来!”
话语一字一句飘到她耳边 , 她脑海里仿佛飘过一缕旋律 , 国歌的旋律 。
直到在飞机上坐下那一刻 , 怦怦的心跳才缓慢了下来 , 她开始审视自己 , 开始琢磨下一步该咋干 。
椭圆形舷窗外的天空融入夜色 , 她看到的是一片深蓝 , 滚滚云层波浪一样铺向幽深之处 , 气流一次次的颠簸 , 让她的心情更加不安 。 空姐轻盈地在舱道上迈着步子 , 用耳语微笑着跟队员交谈 。 她也想说点什么 , 却想不起啥 。
当晚11点30分飞到武汉天河机场 。 偌大的机场就他们这一架飞机 , 飞机停在跑道上 。 看不到往日的嘈杂 , 她的心再次揪紧 。 等他们离开时 , 机场所有灯光关闭 , 一片漆黑 。 她打开手机 , 亲友的信息刷屏:“护士长 , 你到湖北为什么不跟我们说?我挺自私不想让你去……”“姐姐 , 晚上刚见面 , 结果你……”男护士张延伟的微信 , 让她笑了:“抓紧时间学做菜 , 你最爱吃的是什么 , 我去学学?”她回复:“想吃酸菜鱼了 。 ”小张回复:“鱼啊 , 有难度 , 可以尝试一下 。 ”
她紧裹着被风吹起的衣袖钻进了前往黄冈的大巴 , 看着车窗外淅沥的小雨 , 两手冰凉 , 但心里像揣着一团火 。 一会儿天上 , 一会儿地上 , 她觉得自己在坐过山车 , 紧抓着车座把手 , 沉沉地坠入一片混沌思绪中 。
正月初二的凌晨2点半 , 摇摇晃晃地 , 两个多小时没合眼的她到了黄冈 。
黄冈是湖北省除武汉之外病例数最多的城市 。 她对黄冈的印象只是铺在脑海里的一张密密麻麻的黄冈试卷 。 分页标题
泉城的妈妈哪里会想到 , 女儿一加班就加到了两千里之外 。
直到第五天 , 她所在的街道办事处到家里慰问 , 妈妈才知道女儿已赶赴黄冈前线 。
第七天 , 在遗爱湖边 , 她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 她一直笑着望着远处摇曳的树梢 , 树梢上有几只喜鹊在叫 。 爸爸说你妈整宿睡不着 , 实在憋不住了 , 才打个电话 。 妈妈接过来 , 声音在耳边的手机里 , 时断时续 , 她眼里旋着泪水……
她叫杨汝燕 , 资深护士长 , 来自山东省胸科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 , 是第一批山东援鄂医疗队普通护理组组长 。

正月初五下午2点25分 , 她走出黄冈大别山区域医疗中心 , 身体虚脱 , 脚底下像踩了棉花一样 。 她猛然想起答应给老家采访人员连线的话 。 坐在去住处的班车上 , 颠簸中 , 她回复的信息是:“抱歉 , 从昨晚忙到现在刚刚回来 。 ”背靠车座 , 闭目能睡 , 但她硬撑着跟采访人员说着前方的信息 。
从正月初四早上7点到初五下午2点 , 整整31个小时 , 她和她的战友们一直在病区忙碌着 , 从完善入驻条件到参与防护和救治培训 , 对她和她的战友们来说 , 白天黑夜是囫囵着的一块 , 每个人的节奏 , 都像上紧了发条 。
一到黄冈 , 面对普通护理组长这个任命 , 她没惊喜 , 也没惊慌 。 她临危受命的时候多了 , 2003年的非典 , 2013年的山东首例H7N9 , 那些战场 , 都留下过她的足迹 。
人在一起叫聚会 , 心在一起叫团队 , 不让一个人掉队才叫本事 。 怎样把来自不同医院的战友们拧成一股绳?
组里近50位护士 , 来自省内多家医院 。 虽然他们大都来自三甲医院 , 但其中很多人都没有过疫情防控的实战经验 , 对于类似传染性疾病的防护接触也不多 。 而新冠肺炎又是一种传染性很强的疾病 , 如何避免感染 , 便成了杨汝燕最大的心病 。 “人家都说摸着石头过河 , 我们是连石头都没得摸 , 只能大着胆子往前蹚 。 ”
她一遍一遍嘱咐 , 一定听从感控组的指挥 , 认真培训 。 她深知 , 院感防控是“100-1=0”的事 。 比如穿脱防护服时 , 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扶一扶眼镜 , 扯一下口罩 , 甚至摸一下手机、揉眼睛、抠鼻子等小动作 , 都可能会被感染 。
马虎不得!
大别山区域医疗中心 , 原计划今年5月交付使用 。 疫情当前 , 特事特办 。 黄冈连夜抽调500余名施工人员、10余台工程机械车进驻施工 , 并由卫健、住建、城管、环保等部门协同作战 , 由志愿者突击开展装修收尾、硬化亮化、清洁楼层、布置病房 , 在最短时间内 , 医疗中心改造成黄冈版“小汤山医院” 。
正月初四早7点 , 杨汝燕和她的战友们冲进了仍处于工地状态的“阵地” , 你当工程师、他当搬运工、她当保洁员 , 各司其职 , 病房布局、物资归整、三区分离 , 场地清理……收治病人的硬件一点点“硬”起来 。 工作流程、诊疗规范 , 以及病人出入院 , 医生、护士交接班 , 院感防护、医嘱处理 , 哪一点也不敢懈怠 。 一环放松 , 会步步放松 。 她变成了拧螺丝的扳手 。
从工地变成传染病房 , 难乎其难 。 争分夺秒 , 先清扫卫生 , 人人灰尘满身 。 医用物资紧缺 , 工具不凑手 , 因陋就简 , 鞋套不够用 , 就用垃圾袋 , 不管是红色的 , 黄色的 , 黑色的 , 套到脚上你就得干活 , 裁下果盒箱子做清洁区的提示牌 , 提示语没法打印 , 就手写 。 没警戒线 , 就用丢弃的胶带 。
最后的半天 , 医疗队的时间全是掐着秒表干 。
摆在杨汝燕和她的战友们面前的最大风险 , 不是疲劳 , 是寒冷 。 由于大别山区域医疗中心是紧急启用 , 还没能接通热源 , 病房温度跟室外温度差不多 , 不仅给各项工作带来困难 , 而且会导致收治患者的病情加重 , 也容易引起医护人员着凉、感冒 , 造成非战斗性减员 。
赶紧联系取暖设备 , 先保证病房温度 , 再保证值班室温度 。 分页标题
从初五晚上11点开始 , 中心准备接收病号 。 没想到晚上10点左右一个中年男子 , 自己坐电梯 , 提着病例、带着生活用具提前上来了 。
“你干吗呢?”杨汝燕大声吼 。
那人说:“我来住院哪!”
她果断止住病人的脚步:“你在这里等着 , 不要动!”
“来病号了!”
病号的突然到来 , 打乱了节奏 。
杨汝燕一嗓子喊出去 , 大家一下子紧张起来 。 有的护士还没穿好防护服 , 有的还没戴好护目镜 , 有的还没戴好面罩 , 越着急越戴不上 , 有的护士手都哆嗦 。
杨汝燕镇静地指挥着 , 她也着急呀 , 但咬紧了牙关 , 心里给自己打气:不能慌!不能乱!战友们盯着她 , 一点点把刚聚集起来的恐惧逼走 。
杨汝燕对我说 , 现在回忆起来就跟做梦一样 。 “一车来6个病人 , 再一车来7个 。 你不亲身经过 , 你都无法想象 。 ”
到初五凌晨 , 100张病床满员 , 杨汝燕和她的战友们这第一班连续奋战了20个小时 。
紧急启用的新院区、知之甚少的新型冠状病毒、与当地的语言障碍、救治流程的熟悉配合等等 , 问题一个个地涌了上来 , 像击鼓传花 , 从一个护士传到另一个 , 最后传给她 , 她双手接住 , 她没有退路!
绷着紧张神经干的时候 , 不觉得 , 稍微一松懈 , 膝盖和小腿已经开始疼痛 , 汗水也顺着护目镜边框在流淌 , 但是看到患者那满意的表情 , 所有的累都涣然冰释 。
她上学时也是个文艺青年 , 喜欢冰心说的话:“爱在左 , 而情在右 , 在生命路的两旁 , 随时撒种 , 随时开花 , 将这一径长途点缀得花香弥漫 , 使得穿花拂叶的行人 , 踏着荆棘 , 不觉得痛苦 , 有泪可挥 , 不觉得悲凉!”
看着一顶顶燕尾帽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 她觉得冰心应该特别理解护士 。

闷热憋喘 , 缺氧头晕 , 恶心 , 脸颊被压得生疼 , 一个班4个多小时下来 , 恨不能一把扯下防护服 。 那是护士们到了生活区大口喘气时的想法 。
但忙碌起来 , 厚厚的防护服却不觉得碍事 , 防护服已跟自己的皮肤一样 , 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 每次进病区 , 她们都尽量少喝水甚至不喝水 , 身上多余的一点 , 都是负担 , 都累赘 , 都会惹麻烦 。
最累最苦的 , 是磨合 。 一开始 , 接收的患者年龄都比较大 , 再加上山东话和黄冈话的差异 , 交流起来很费劲儿 。
杨汝燕说那都是“吼叫式”值班 , 一句话要说N多遍才能听得懂 , 不仅医护人员这样 , 患者也是如此 。
她本来就有多年的咽炎 , 再加上跟患者一遍一遍地交代 , 嗓子又哑又疼 。
2013年 , 杨汝燕曾到泰安、枣庄参加过H7N9的应急救治 , 也是从那时起 , 她就留下了面部皮肤过敏的后遗症 。
“脸上起湿疹 , 一片片的红 , 又疼又痒 , 试过多种方法都不见效 , 一直到2017年才有所好转 。 ”她说 , “跟以前相比 , 现在轻多了 , 一周左右就好了 。 ”
而在黄冈 , 过度的焦虑、恐惧 , 睡眠不好 , 还有加班 , 她面部过敏的老毛病又犯了 。
可是 , 险情却不期而至 。 红区与护理办公室仅隔着一层玻璃墙 , 室外大风呼啸而来 , 刚刚固定住的玻璃墙“嘎嘎”作响 , 胶带粘过的缝隙透风撒气 , 病毒有泄出的危险 。 倘若玻璃墙再被刮倒 , 污染区和非污染区就混了 , 后果更不堪设想 。 好多值班的 , 都有些恐慌 , 但她不能 , 一边安排护士关闭病房窗户 , 一边让大家紧急穿防护服 , 以防不测 。
2月7日上午 , 山东省援助湖北医疗队总领队左毅来到病房 , 仔细检查每一个风险点 , 一遍遍嘱咐她和她的战友 , 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 保护好自己才能救助病人 。 看到她脸上的湿疹 , 左毅抱拳:“受累了!拜托了!”
“受累了”“拜托了” , 前一句为她扫去了征尘 , 后一句却如重锤敲心 , 那是沉甸甸的责任啊 。 分页标题
来自日照的郑祥锋护士除了看到杨汝燕脸上的湿疹 , 还闻到了她身上的膏药味 , 没好意思问 。
她腰上有个老伤 , 前几天搬物资 , 一使劲 , 不小心又扭了 , 就偷偷地贴上了膏药 。

2月8日 , 元宵节 , 不知是谁在群里说:“今天是杨护士长生日 。 ”大家纷纷献上祝福 , 她赶紧说不是生日 , 但我接受你们的祝福 。
她的生日是第二天 , 也就是正月十六 。 那天酒店前台服务人员给送蛋糕 , 找不到她 。 下午4点 , 男护士郑祥锋才联系上 , 她正跟几个护士长一起讨论病区护理的工作流程呢 。
“往年都是在单位和同事丹丹一起过生日 , 今年和队友丽丽一起过 。 让我们一起等春暖、待花开 。 ”她发了一条微信朋友圈 。 丽丽是在黄冈的战友王丽 , 来自德州第二人民医院 , 是个喜欢唱歌的80后 。
而远在济南的同事——山东胸科医院的刘丹丹 , 发来了一封生日贺信 , 这封信 , 让她瞬间泪奔 。 信是这样写的:
今天是你的生日 , 老杨老杨:
今天是你的生日 , 也是我的生日!
以往生日 , 都是跟你一起整个蛋糕 , 拍个美照 , 今年你去了黄冈 , 看到你跟一起在黄冈的小伙伴们过生日 , 有点酸酸的……
刚搬到西区的时候 , 我被冠以忙命的称号 , 还记得你说过最不愿接到我电话了 , 接到我的电话准没好事 。 回想一下 , 当时2017年底流感高发期 , 虽然医院给了咱们两个病区 , 可是病员太多了 , 我们的工作增加了一倍 , 人员却一个没加 , 而且病员数量超过想象 , 备的东西也不够 。 我经常给你打电话 , 记得让你给我解决过床位、心电监护仪 , 好像还有一次 , 让你无论如何给我解决床位监护仪 , 给我腾张床位 , 整床被褥 , 病人病情太重 , 当晚必须住下 。 其实我心里挺明白 , 有些事情你真的挺难解决 , 不过我更明白 , 找你准没错 。
还记得那年正月十五吗?中午一个病人氧和不好 , 我跟宝哥给病人上了高流量吸氧 , 氧和算是维持住了 。 下午从普通病房转来一个需要紧急插管的病人 , 刚插上管外院又转来一个插管上机的病人 , 你说你的备班都被我用完了 。 刚想喘口气的时候 , 中午氧和不好的病人情况急转直下 , 主任指导抢救 , 怀疑气胸 , 紧急胸片显示纵隔气肿 , 紧急插管、胸腔闭式引流 , 低氧情况仍没有解决 , 最后决定上V-V-ECMO , 这一通忙活下来居然就到了正月十六的凌晨——我们俩的生日 。
去年开始 , 频繁的心慌让你很是难受 , 医生告诉你可能是过度劳累导致的 。 你说你四十好几了 , 干不动了 , 我还笑话你四十几正值壮年 , 还得继续干呢 。
年前 , 武汉疫情愈发严峻 , 我们医院被定为省级定点救治医院 , 准备接收新冠病人 , 我们都是第一梯队 。 年初三突然听主任说你和西院刘春利主任去了湖北黄冈 , 毫无预兆 。 那年抗击H7N9导致你面部过敏好几年 , 才刚刚好转 , 但还是对口罩过敏 , 你到那边过敏了可咋办 ,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 之后每次山东卫视新闻联播有你的时候我都下意识地仔细看看你露出来的面部皮肤有没有红肿 , 还好还没有 。
今早我们互祝了生日快乐 , 我问你归期 , 你说总会有归期 。 希望你早日回家 , 希望疫情早日得到控制 , 希望我大中国国泰民安 。
刘丹丹一开头叫着“老杨老杨” , 好不亲切 , 都感染了我 。 我说 , 杨护士长你不老 , 自古杨门女将最棒!
她说:“经历抗疫 , 觉得自己变得心里柔软了!一说这些事情就有点控制不住 , 老想哭 。 ”
她一直保留着她在黄冈期间同事、朋友们给她发的微信和短信 。 比如有一封是谭泽云写的:“护士长 , 生日快乐!见你安好 , 我很开心 , 有些苦别人看不到 , 但也有人会懂 。 加油 , 注意身体 。 ”还有她护理的病号的牵挂:“今天24床 , 3岁郝瑞琳的妈妈问迟护士长 , 杨护士长什么时候回来?”分页标题
在病区里 , 患者的感谢常让她眼睛湿润 。 患者身份各异 , 有一家三口、有父女、有夫妻 。 其中很多年龄大的患者 , 家人不在身边 , 生活无法自理 , 饮食起居、吃喝拉撒全由护理人员来做 。
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姨告诉我:“我的闺女都嫌弃我脏 , 可他们不嫌弃 , 为我端屎端尿的 。 我老了 , 还有这样的福分 。 ”

黑色羽绒服的肩膀上、帽子上、发梢上都落了雪花 , 这是2月15日下午5点钟 , 杨汝燕下班 , 天已上了黑影 。 大别山区域医疗中心通向大门口的甬路上也落了雪 。
她很早就注意到了天气预报:“2月15日 , 北部阴天有小到中雪、局部大雪 , 南部雨夹雪转小到中雪;偏北风4到5级 , 阵风6到8级;最高气温大部4-6℃ , 最低气温北部-3-1℃、南部0-2℃ 。 2月16日 , 北部小到中雪转多云 , 南部雨夹雪转多云……”
最担心的是自己的战友感冒发烧 。 走在泥泞的路上 , 让她没想到的是 , 寒冷程度比天气预报还冷 。
她非常担心90后男护士小郑 , 刚来黄冈没过几天 , 由于水土不服、工作强度骤然增大 , 牙龈肿大、发烧、不能进食 , 不到五天体重骤减6公斤 。 她找了贾新华医生给诊断 , 排除了感染的可能 。
扑掉身上的雪花 , 她打电话嘱咐小郑:“老老实实待着 , 别乱动 。 没事就跟家人聊聊天 。 ”
电话刚放下 , 她又听到了另一个队员发烧的消息 , 一听“发烧” , 她就头大 , 赶紧联系队员 , 问这问那 , 再联系医生 , 调整替班人员 。
来自东营的一个护士的姥爷去世了 , 她找到跟小护士同一家医院的张玉红护士长 , 说:“你跟她熟悉 , 好沟通 , 我一个人去太生硬 , 也过于严肃了 。 咱俩一起去看看吧 。 ”一起敲开小护士的门 , 大姐一样的关怀 , 让小护士的心结一点点解开 。
刚刚安顿下 , 又接到护士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上班的电话 , 她开始琢磨 , 让谁来顶班 。
来自滨州医学院附属医院的男护士张家栋说 , 杨姐就是个“管家婆” 。
春雪来得快 , 去得也急 , 只是寒冷吹不走 , 不能开空调 。 被子一床不够 , 再加一床 。 疲惫地躺在床上 , 闭眼一个个数着自己的战友、病区的病人 。
哦 , 想起来了 , 那父女俩明天出院 , 这个父亲胡子拉碴 , 得找个剃须刀 , 让他刮刮 , 康复了 , 得精神点出去!还有一个病人喜欢喝粥 , 但医疗中心没有 , 她得想法子在酒店里弄一点去 。

闲下来 , 她想的最多的 , 是儿子 。
她觉得在黄冈的日子 , 是跟儿子沟通最畅通的日子 。 她跟儿子说 , 来黄冈做的第一件事 , 是她和48名正式党员队员一起重温入党誓词 , 党员队员站在最前排 , 群众队员观誓 。 “举起右手、面对党旗的那一刻 , 心里有种别样的感觉!”宣誓那一刻 , 她咬紧嘴唇 , 忍住眼泪 。
她跟儿子说:“叔叔阿姨都那么勇敢 , 张家栋叔叔是ICU男护士 , 他仿照‘南丁格尔’给自己起了个微信昵称‘ICU男丁格尔’ 。 ‘比病毒传播更快的是爱 , 比病毒更顽强的是我们 , 比病毒更团结的是中国 。 ’他在自己的微信里说 。 就是这个张叔叔 , 要求第一个值班 , 他说:‘我是党员 , 我先上 。 ’”
她对儿子说 , 小张阿姨带着女儿的红头绳 , 想女儿就拿出来看看……
而对妈妈的爱和牵挂 , 心里有也不会用文字表达 , 更不会在电话里倾诉 , 大男孩大都如此 , 程泽旭也一样 。 但他以妈妈为荣 , 他所在的济南协和双语实验学校听说了程泽旭的妈妈在前线的消息都很羡慕 。 程泽旭这个大男孩觉得不好意思 , 心里却对妈妈充满了敬意 , 是从未有过的、在内心深处爆发出的爱 。 当同学问起妈妈时 , 他会显得不在乎 , “装”得很坚强 , 但没人的时候 , 也抹过眼泪 。
随着疫情形势的好转 , 康复患者越来越多 , 工作强度相对来说也轻了一些 , 想到就要高考的儿子 , 杨汝燕便让战友在防护服上写下了四个字:“高考必胜!”分页标题
有一位患者 , 文质彬彬 , 很少开口 。 有一天 , 这位患者看到了她防护服上的话 , 主动跟她聊了起来 。 巧的是 , 患者是一位退休的数学老师 。 这位退休的黄冈老师 , 耐心地提着建议 , 让杨汝燕感动了许久 。
“这可是黄冈的老师啊 , 名师指点 。 ”杨汝燕高兴地跟我说 。
她在内心深处 , 是真的想求一份黄冈试卷呢 。 可是 , 太忙了 , 没顾得上 。
3月18日上午 , 大别山区域医疗中心清零 , 奋战了53天 , 这是最后一个班了 。 杨汝燕百感交集 。
她想到第一例病人出院的情景 。 那是2月4日下午3点半 , 患者小王 , 经过7天治疗 , 终于康复 , 小王那乳白色的羽绒服一直定格在杨汝燕的心里 。
她想到了那些从自己病房转走的重症患者 。 从医二十多年 , 杨汝燕说 , 她已见惯了重症监护病房里的生离死别 , 但在大别山区域医疗中心 , 看到患者病情急剧转变 , 她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 有一位患者突然憋喘到说不出话 , 尽管医护人员给他调试了仪器参数 , 他的氧饱和度一度也好转了 , 但最后 , 他还是被转到了重症监护室 。
送走重症患者 , 她心里空落落的 。
……
11时20分 , 送走最后两位病人 , 杨汝燕抬头 , 看到两排雁阵 , 呈心字形和人字形飞过 。 站在杨汝燕身后 , 我拍下了这个感动上苍的珍贵瞬间 。
我们往旁边一瞥 , 但见迎春花开了 , 玉兰花也在风中吐露芬芳 。
3月21日 , 这是告别黄冈的日子 。 一大早 , 黄冈市民就来到山东医疗队驻地送别 。
杨汝燕的弟弟 , 曾在北京当兵 , 有个战友就是黄冈的 , 听说杨姐姐来驰援黄冈 , 要来探望 , 可是因为封城进不来 , 就托人送来了礼品盒 。
还有人给杨汝燕送上一篮子煮鸡蛋 , 那是黄冈的风俗 , 把煮鸡蛋送给最亲近的人 。 一个光头老大爷说:“感谢你们这些丫头 , 你们是恩人 。 ”
黄冈十里长街送别杨汝燕和她的战友们 , 杨汝燕擦着眼泪感慨 , 来的时候 , 风雨交加 , 街道上没有一个人 , 而今黄冈阳光明媚 , 苏醒了 。
冬去花绽放 , 南翔燕归来 。 在机场接受了“水门礼” , 杨汝燕就又想黄冈了 , 那段紧张的日子 , 虽然没看过黄冈的任何景点 , 却有了牵挂 。
14天隔离休整完回家 。 让她欣慰的是 , 麻醉科医生的丈夫程先生不擅养花 , 在她离家的两个多月 , 竟然把花儿伺候得很好 。 “我是把花儿当你来伺候呢 。 ”闻言 , 杨汝燕鼻子一酸 , 扭过头去 。
一周以后 , 戴上燕尾帽 , 杨汝燕又进入了山东胸科医院病区……
【大众报业·大众日报南翔燕归来——庚子“抗疫”随军记之一】(作者为本报采访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