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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剑林
祖母的迷信和虔诚在我们村是出了名的 。 儿时的记忆里 ， 祖母一年到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祭拜神仙 。 进入腊月 ， 每天早晚都要焚香叩拜 。 正月过后 ， 每月初一、十五是少不了的 。 另外 ，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以及关帝爷、华佗爷的生日都要郑重地祭拜 。
祖母一生当中最大的花费就是为祭神筹备供品 ， 正月里“摆供”少不了大肉、鸡、鱼 ， 平日里“摆供”用时令瓜果和点心 ， 每年还要精心做许多红的黄的绸缎小鞋、小帽、小衣服 。 祖母虔诚地烧香、跪拜、磕头 ， 口中念念有词 ， 祈求神仙降福人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 保佑她的子女健康平安、逢凶化吉 ， 保佑她的孙子外孙聪明成才、金榜题名 。 每每看到这一切 ， 我都会有一种空气凝重、心中茫然的感觉 。
后来 ， 渐渐长大才明白 ， 祖父三十七、八岁就去世了 ， 祖母的前半生经历过太多的苦难 。 祖母守寡整整50年 ， 最大的心愿就是祈求神仙保佑她的子孙后代不再受苦受难 。
儿时的记忆中 ， 祖母总是左臂挎着柳条篮子、右手拄着拐棍 ， 有节奏地迈开一双小脚 ， 步行去五华里之外的集市 ， 采购祭祀用的供品 ， 然后精心地蒸煮、油炸 ， 小心地裁剪那些绸缎 ， 穿针引线 ， 一板一眼 ， 为诸神做鞋和衣服 ， 一切准备就绪 ， 虔诚地摆满一桌子 。
我参加高考的那几天 ， 不是初一、十五 ， 也不是神仙的生日 ， 祖母却隆重地烧香、摆供、行祭拜礼 ， 祈愿我能在考场上得到诸神的帮助 。 等我收到高校录取通知书之后 ， 祖母又像过节一样张罗着答谢各路神仙 。
平时 ， 家里人谁要是出远门 ， 谁有个头疼脑热 ， 祖母都会点上三柱香为家人祈祷 ， 就是庄稼地里秋种、夏收、春旱、夏涝 ， 祖母也会虔诚地祷告 。
祖母一生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 。 我毕业后 ， 分配到了距离县城数百里外的一个中等城市 。 祖母问我城市里的楼有多高、街道有多宽、汽车有多多、路灯有多亮 ， 我尽量将城市的模样详细地描述给祖母听 ， 祖母听了比过年都高兴 。 有一年春节回家 ， 我向祖母许诺：等我从单位分了楼房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 就接她去城市里住一段 。 遗憾的是 ， 我的诺言终究没有实现 。
祖母一生没得过什么大病 ， 直到去世前一个月 ， 仍然神志清醒、手脚麻利 。
那一年春天 ， 祖母87岁 ， 在我姑姑家住着 ， 忽然有一天清晨 ， 祖母早早地起来 ， 叫姑姑快起来做饭 ， 吃完饭快一点送她回我父亲家 ， 说是昨晚神仙已告诉她：不久将接她到另一个世界 。
回到家的祖母高兴得像个孩子 ， 饭量大增 ， 吃什么都香 ， 对我父母有说不完的话 。 等我父母下田地劳作 ， 祖母便坐在我家大门口 ， 晒着暖暖的太阳 ， 与过往的村民亲切地打招呼 。 半个月后 ， 祖母的饭量一天天减少 ， 精神也一天不如一天 。 又过了半个月 ， 祖母已不能进食 ， 不能起床 ， 不能开口说话 。 请大夫来看 ， 大夫说祖母身体没病 ， 就是人老了 ， 心肺功能衰竭 ， 像一盏油灯到了该熄灭的时候 。
父亲托人打来电话 ， 我们兄妹四人便从城市匆匆赶回家 。 我们回家的那天 ， 祖母少有地清醒 ， 躺在床上不时往门外看 ， 像是在盼望着我们归来 。 祖母看见我们的第一反应是嘴唇动了动 ， 眼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 十几秒后 ， 祖母的眼睛里两滴眼泪缓缓流下 。
……
为祖母办丧事的头两天 ， 我忙里忙外接待亲戚、乡邻 ， 虽然心中悲痛却没有让眼泪流下 。 出殡那天 ， 待到装着祖母的棺材抬出我家堂屋的瞬间 ， 感情的潮水冲破闸门 ， 泪水奔涌而下 ， 直哭得我天昏地暗、泣不成声 。
……
祖母去世已经二十五年了 ， 但祖母的音容笑貌仍然常常进入我的梦境 ， 萦绕在我心间 。 分页标题
【大众网·海报新闻怀念祖母】今年春节前 ， 陪年已八旬的父亲回归故里 ， 在祖母的坟前烧纸祭奠 。 故居的堂屋中间祖母的遗像犹在 ， 当我把一挂长长的鞭炮点燃 ， 在另一个世界的祖母您听见了吗？

来源：(大众网·海报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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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大众网·海报新闻怀念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