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强项令董宣董宣|刘秀|县令

蛮公主盛气护家奴耿直吏犯颜批龙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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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初期，经过光武帝刘秀一系列轻徭薄赋，与民休养的政治策略的实行，数年光景已是政治清明海晏河清，显现出一派中兴的气象。尤其是京都洛阳物盛繁华，百姓业安。
然繁华之下必有隐忧，京师重地，权贵聚集跋扈，豪门大户专横一直是中心洛阳的治安难题。朝廷接连更换数任县令，终是一筹莫展，建树毫无。个中端倪人人知晓，却是谁也不肯碰这门头钉。刘秀深知其中端倪，却也无可奈何。后来听说董宣自步入仕途，清廉自首，执法严明，颇有风骨，便一纸诏令招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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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已是立秋，洛阳的日头却是一日毒过一日，丝毫不见秋凉，晒得地面干裂的像沙面似的，别说车马行过就是人走在上面都是腾腾冒着土烟。这一日，靠近城门旁一家客栈里走出一个人来，这人约莫五六十岁年纪，穿一件半旧的袍褂，皮肤黝黑瘦削面上只一双眼睛点漆般精明生光。
这人便是董宣，接到诏令并没有急着直接到衙门就任，一到洛阳带了个仆从乔装改扮找了家店铺住了下来。此刻站在洛阳闹市中心，望着人流不息，拥挤热闹非凡的京师重地陷入了沉思，显得心事重重：已经到达京师三天了，他很需要想一想，洛阳不乏能臣干吏，偏偏调自己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花甲之人，颇感意外。他对京师这个是非地也早有耳闻，这洛阳县地属洛阳，官虽不大，但身系着京师重地的治安安危，所以又显得格外重要。在他之前已是流水似的轮番换了好几任县令，非尽是泛泛之辈碌碌无能之人；勤恳办差，颇有政声犹豫扳不倒权贵也罢了；无为守成，处处顺着旨意做事，多余的事一概不问的也没做长久。所以他在考虑如何办好天子脚下的差事。来的这几天他也没闲着，已是把洛阳城大大小小的街巷，民俗世相摸了个门清。
【#刘秀#强项令董宣】“大人，我们今日要去哪里？”跟在身边的仆人问道。这个仆人名叫朱七，在江夏收的一个助手，为人极是精明能干。
“杀人了,”只听不远处十字街口炸雷般呼嚎着，董宣正游移不定，循声望去落音处已是聚满了人，遂说道：“走，瞧瞧去。”
“大人，咱还是别去凑这个热闹。”依着朱七的意思，董宣尚未接任，办理交接事宜，这洛阳县的大小事物还是现任县令的事，与其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
董宣似乎没有听见，径直走了过去。朱七素知这位老爷的秉性，也不多劝，随后跟了过去。此时人已是越聚越多，四面环如墙堵，围得是水泄不通，议纷纷，乱糟糟。董宣挤开人群拨开道口子这才看清里面的情形。
只见一个中年模样的妇人扑在一个已是断了气的男人身上，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对面站着一个一个五短身材的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上的男人恶狠狠道：“这就是不租金的下场，他他娘的装死。”说着上前踢了踢那人的身子，见丝毫不动弹，这才晓得出了人命。不禁倒退两步，脸顿时变了颜色，指着地上早已没了生气的人说：“我只打了他两拳，他诈死，诈死—— ，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碎念道：“欠老子的租子，一毫都不能少，改，改天再来找你们。”说完朝地上啐了一口，扬长而去。
他这一走，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开始议论纷纷：
“别走了他狗娘养的，欺人太甚。”
“吆，别净说大话，有能耐你去报官哩。”分页标题
“哎，咱还是认命吧，这可是湖阳公主府里的管家。”
“管家又怎样，还不是一条会说话的狗，就能逃得了三尺枉法？”
“小娘子，别听他们胡扯，尽他娘的放闲屁，赶紧回家好生准备着后事才是正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东一句西一句扯闲篇，谁也不肯上前帮忙。董宣从他们的言论中已是知了大概，但对他们的行为甚是反感，径自走到那妇人跟前，见她已是满布泪痕，不禁心生怜悯，皱着眉头缓缓蹲下身子低声询问道：“你怎么不去县衙告他去？”那妇人稍稍止了哭声，犹自泣涕涟涟看了一眼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董宣，发现并不认识，目光迟疑了一阵，随即黯淡下来，漠然道：“报官？怎奈我一个飘零孤女妇道人家，举目无亲无钱无势，又没个人帮衬，那里就——”正说着心一酸一股热泪早已涌上眼眶，再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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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下头的话不用说，董宣也明白。沉默良久，说道：“我给你写几个字，你交到县衙，一定有人问你的案子。”说着走出人群，在一家酒店里接了纸笔迅速写了几个字，旋即折返递到妇人面前，那妇人未读过私塾，哪里认得，淡漠的看了看这个素未相识的毫无表情的面容，迟疑道：“这，这管用？”董宣笃定的点了点头，道：“你只管去，到时便知。”说完便匆匆离开人群。
次日一大早，县衙外的桴鼓咚咚敲得震天价响。值班的衙役出来询问究竟。那妇人跪在石阶上手抖着高举一纸，出来的衙役接过来看上面写着“洛阳令董宣接” ，心想新来的县令昨晚才办了交接入住府衙，怎么今日一大早就有妇人手持新县令的明慧喊冤，虽不明就里，心知其中必有隐情，迟疑的看了一眼那妇人，又见衙门外黑压压围了一片，指指点点，哪里敢怠慢急匆匆进了衙内禀告。
移时，县衙大门洞开，两排衙役手执水火棍簇拥着一个人走了出了。那妇人正紧张，抬目微瞧为首的正是昨日写字的老者，心下一紧，眼泪扑簌簌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大声呼道：“请大人为民妇做主。”说完双手伏地痛哭不已。
“你的事本县已知晓， ”董宣上前一步扶起哽咽的妇人说道：“杀人偿命，自有公道，我自与你公道，只是这事还得慢慢来办。”待妇人起来让到衙内录了口供签字画完压，董宣坐在堂上陷入了沉思。
董宣的话并不是推诿，自那日后他便走马上任，当晚便派出戈什哈四处打探得知，杀人者是湖阳公主府内的总管家奴孙国海，犯事后一直躲在公主府内不肯出来。这么一来就难办了，董宣虽是洛阳令一县之长，无奈位在末品。东汉法令极严，皇亲国戚府邸无旨不得随意搜查，这么一来事情就难办了，只得派人白日黑夜潜伏在公主府周围观察动向。
果然没几日事情有了转机，经前方衙役打探得知，湖阳公主外出，犯事者孙国海就在随行之列。董宣激动地一拍大腿站起来急急问道：“你可看仔细了。”那衙役喘着粗气道：“千真万确，小的怕看错了特意跟了二里地，才敢回来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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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宣叫过朱七，耳语了几句，朱七便带着一众衙役赶了过去。湖阳公主的车驾并未走远，在洛阳城北面西头门追了个正着。
很快湖阳公主的车轿便被为了个水泄不通，孙国海吓的赶紧躲在车后。湖阳公主听到动静，走下车见状怒道：“你们想干什么，还不给我让开？”
朱七上前一揖道：“我是洛阳令部下，在此捉拿犯人孙国海。”说着把孙国海犯法一事说了一遍。说完随行的戈什哈便要动手。分页标题
“我看你们谁敢？”湖阳公主怒不可遏，说道：“知道我是谁吗？”
“小的当然知道， ”朱七笑嘻嘻道：“若不是碍着公主的面子，早进府抓了他也不会等到现在。”
“哼， ”湖阳公主哪里瞧不起面前的几个戈什哈，满不在乎的说道“就算他杀人，敢拦我的车抓人，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简直是活腻了，把你们县令找来。”
“不用找了，我已经来了。”
众吏正不知如何处置看到县令来了，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董宣当前一鞠道：“公事在身，恕臣不能行大礼，请公主已大局为重，交出罪犯。”
“我要是不许呢？”
见湖阳公主丝毫不理睬自己的劝说，董宣忽的拔剑在手，怒气冲天，双目圆睁厉声喝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身为公主不顾国家法度，纵容袒护家奴，我身为一县之令，当为百姓做主，绝不许杀人犯纪逍遥法外。”
湖阳公主被这个新来的县令噎的一怔，竟气的半晌说不上话来。
“来啊， ”董宣一声喝令， “拿下。”
“谁敢？”
“拿下。”
众衙役不由分说，一拥而上，将见势不妙想爬到车里躲起来孙国海捆了个结实。
“公主，救救奴才。”孙国海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勿担心，我这就去宫里见我的哥哥，看他还管不管这放肆的奴才。”湖阳公主瞪了一眼面前毫无表情的董宣。
“恐怕来不及了,”董宣拿眼觑着面前已经吓得瘫作泥团的孙国海，义正言辞亢声道：“孙国海骄横恃强凌弱当街杀人，百姓所共睹，人证物证俱在，又是乃本县令亲眼所见，实为天地所不容十恶不赦之徒, 纵使天容国法也难容，按律当斩。”董宣顿了顿，轻蔑的看了一眼泥人般的孙国海，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了一下，突然声音高了起来：“来啊，就地斩首。”
众衙役平日里跟着前几任县令吃尽了这些权贵窝囊气，几时见过办差如此果断决绝的县令，个个心里直呼过瘾激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听到这一声断喝，立马将孙国海压出几步，手起刀落，脑袋已是掉了。
湖阳公主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浑身打颤。气的紫张着脸，竟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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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阳公主也是骄横惯了的主，她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别说一个洛阳令，就是当朝宰辅又有谁不卖自己个面子。回到公主府里她越想愈气，愈气心里越不是滋味。家里奴才看主子不受用，赶忙倒了杯茶小心翼翼奉上，湖阳公主若有所思地接过来刚要喝旋即又放了下来，朝侍立在侧忐忑不安的奴才大声说道：“备车，我要进宫。”
此时已是未时光武帝刘秀看了会奏牍乏意顿时上来，懒洋洋的正在座椅上小憩忽听殿外一阵叫嚷夹杂着哭啼声，不耐烦地问道：“是什么人在外面宣化，还让不让朕休息了？”
侍立在外的小太监急忙进殿来惶恐答道：“是大公主，她——？”他的话未说完，湖阳公主已抢步走了进来，不由分说伏在地上哭诉道：“皇帝可要替姐姐做主啊，你要是不管管董宣那可恶的奴才，我就不起来了。”说完又是一阵鬼哭般。
“有什么事不能起来说嘛?”说着手虚抬一下，示意一旁的太监扶起来。太监会意找了一个杌子就近儿将湖阳公主掺坐了。湖阳坐定只顾着擦鼻涕抹泪儿，涕不成声。
“你倒是说说，谁能把朕的姐姐欺负成这样?刘秀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说出来朕替你做主。”
湖阳公主已哭的声嘶气噎，勉强顿了顿，指天画地般将董宣如何拦住车驾，又如何不由分说绑了自己的奴才砍了头。她一边说一边不忘添油加醋将董宣的“恶行”说了个全，偏独独省去了孙国海当街杀人一事不表。刘秀一听怔住了，随即气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青筋暴的老高，怒声断喝道：“把洛阳令董宣绑进来。”分页标题
移时只听殿外大声说道：“臣洛阳令董宣遵旨前来。”
“进来， ”刘秀袖子一甩，立了起来站在大殿中央怒视着“诺”一声缓步进来的董宣，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臣惶恐， ”董宣看了一眼盛怒的刘秀答道：“不知陛下所问何事？”
“惶恐？不知何事？”一听这话刘秀更气了，咬着牙冷笑道：“这会子你倒是会装糊涂啊，不错你是要惶恐，敢欺负到朕的头上了。”说着指了指身边的洛阳公主。
董宣自进大殿，并不敢抬头张望，经刘秀一指顿时明白原是这么档子事。遂伏地叩头道：“处置大公主家奴一案，臣自认无罪。”
“无罪，你还敢自称无罪。”刘秀大声吼道：“拦截皇室宗亲，不教而诛，谁给你的胆子，你又是仗着谁的势？”刘秀的声音大的吓人，在场的太监从没见过皇帝发这么大的火，都为董宣捏了一把汗。
“回陛下话，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尊的是孔孟之道，循朝廷法度办差，并无半分虚谬，若说是谁给臣的胆子仗谁的势？臣斗胆认为是陛下给臣的胆子仗陛下的势。”
一席话把刘秀说了个倒噎，见他如此刚硬毫不示弱，气的刘秀牙咬得咯咯直响，手一挥：“来啊，把他按倒，给大公主磕头赔罪。”
左右两个太监不敢迟疑，一个推背一个按头，强拉着董宣像公主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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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宣双手据地，梗着脖子，死活不肯低头。突然他用尽气力双手一甩，挣开束缚仰首长啸，声音嘶哑凄凉悲痛贯穿整个大殿，惊得刘秀倒退了一步，惊疑道：“你，你——”半晌说不上话来。
董宣朝着刘秀咚咚重重在地上撞了几下头，面无惧色道：“陛下英武圣明，以八千子弟剪除乱权，始有中兴，实天下所共睹。但陛下却纵容公主家奴滥杀无辜，残害百姓，实非仁君所为。今日陛下听信谗言，要老臣赔罪，还不如让我去死。”说着用头向楹柱猛撞过去，顿时血流满面。
旁边的太监吓得扯着公鸭嗓子“妈呀”一声摔倒在地。湖阳公主本来得意的在一边看着热闹，见此情景唬的面无血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至此刘秀方知此事的前因后果，拿眼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姐姐，想说什么又住了口。他本意并不打算严惩董宣，只是为了顾全姐姐的脸面，何曾想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他也素知董宣正直，没想到会如此刚烈，不禁暗生敬意，一肚子的火立马消了大半，朗声道：“好一个硬脖子县令。”转过脸又对吓得六神无主的太监吼道：“还不快掺下去好生医治，出了什么好歹来，我让你们陪葬。”太监们哪还敢迟疑，急急忙忙掺了下去。
湖阳公主心里很不受用，对着刘秀埋怨道：“从前兄弟做平民百姓的时分家里藏着罪犯，官府里哪个敢上门锁拿，怎么如今做了皇帝，反倒奈何不了一个小小县令，几曾吃过这等窝囊气。”
刘秀无奈的摆摆手，笑着说：“正因为朕现在是皇帝，为天下主，更应该严格执法，以前平民的那一套不能够了。”说着他转脸望向大殿之外的茫茫苍穹，若有所思既像是对湖阳公主说又像是对自己，喃喃语道：“大汉初建，事事皆属草创，朕要想致力中兴，离不开这样的能吏啊。”
自此，董宣凭一身正气严格执法威震京城，豪门贵族，皇室宗戚，无不望风拜服收敛，百姓诸多赞誉，世有民谣：“桴鼓不鸣董少平。”
董宣七十四岁卒于任上，家贫棺椁无从置办，以破褥裹尸，光武帝刘秀派人前去吊唁得知后，难过至极，特赐银印禄级，以大夫礼厚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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