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局书局』在云鹤，我认识的一个人（朱庆和诗11首）

【『西局书局』在云鹤，我认识的一个人（朱庆和诗11首）】_本文原题：在云鹤，我认识的一个人（朱庆和诗11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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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朱庆和绘画/毛焰
从家乡来的人
来自家乡的故人啊
我的好邻居
你身上的气息让我着迷
别只顾着喝酒
说说远嫁他乡的
我儿时的情人
说说笼罩在村庄上
铁桶般的晨雾
我的好伙伴
你是从干涸的眼睛里
打井的人
你是从荒凉的坟墓中
走出来的死者
清明
从村里出来
到父母的坟地
大家坐着水泥船去
这安眠之地可真好啊
麦苗青青
油菜花开
只是纯粹的思念
哀伤已深埋于心
坐船返回时
有人把手伸到水里
似鸭子游过
后来在河堤上折柳条
编草帽
大家都很快活
父母活着的时候
会对客人说
到了这里就要好好玩
现在他们还这样说
就像煦暖的风
吹在脸上
这一天，我把手头的活都停下来
就像我养育多年的女儿，
今天要出嫁了。
尽管脸上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细心的人仍看到了我不安的眼神，
自然有不舍，
但更像是忧虑她的将来。
这一天，我把手头的活都停下了，
只为一件事，
决定把藏在心里的话写下来。
妈妈
那个白化病少年
快到学校门口时
突然被一条狗追赶
他哭喊着“妈妈妈妈”
看见我，就一头
扑到了我怀里
我抱着孩子，对小狗说
“快找你的妈妈去”
小狗听后，就乖乖地
找它的妈妈去了
我练过一种功夫
小时候，我练过
一种叫自然门的功夫。
就是在装满泥土的腊条筐
边沿上转着圈走，
随着筐里的土一点点减少，
到最后筐内空空如也，
人在筐上仍能行走自如。
我只练了三天就被父亲叫停了，
他把我师父喊来。
院子里，腊条筐里的土被倒出来，
筐子歪倒在一边。
他们谈话倒是客气，
临走前师父随口说了句，
这实际上是一种修行，
都知道把东西朝自己身上装，
你看有谁朝外掏的。
师父走后，父亲对母亲说，
跟我讲什么修行，
搞得跟世外高人似的，
谁不知他是个骗吃骗喝的二混子。
母亲担心他们打起来，
父亲说，我早预备好了，
不行就把筐子直接扣他头上。
在云鹤，我认识的一个人
大概是一次午饭后
打牌的间隙
大家聊到了坐牢这件事
你说，这算什么呢
我们现在不就
被囚禁在地球上么
不知是不是预感应验
你真的身陷囹圄了
可还那么淡然
“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
但一想到两个年幼的儿女
就哭得跟鬼一样
清泉
多么慈爱
多么安祥
走的时候
没怎么受罪
自然睡过去的
谁见了母亲的遗容都这么觉得
这辈子她过得实在太苦了
可她从不说
死后母亲将积蓄了一生的苦
化为清泉
荡漾在脸上
月牙湖
妻子在客厅跟孩子玩
岳母在厨房烧晚饭
我斜靠在小房间的床上
想起昨夜的一个梦
梦里骑车经过月牙湖
看见两台抽水机朝湖外抽水
直到早上醒来，还没抽干
想必这时该差不多了
青色的鱼脊
轻轻划过浅淡的暮色
老天
一种怪病袭击了这个家分页标题
先是儿子突然去世
接着两个外嫁的女儿也走了
老头子最后死的
还留有唯一的孙子
就给儿媳妇招了个男人
这前后不过几年时间
人们议论时
感觉是一瞬间的事
而且怪病都跟血亲有关
如果怪病再夺走孩子
让三个互不相干的外人
在同一个屋檐下
就像莠草吃了稻田
那老天可真是瞎了眼
老太在家里跪地默念
“老天啊，保佑我的孙儿吧！”
村人的诅咒和老人的祈求
老天都听到了
始终不作声
我总在凌晨三四点醒来
人过中年，每天
我不管多晚睡下
总在凌晨三四点醒来
迷迷糊糊的
像要死去但没死掉的感觉
坐起来喝水，听见自己
喉咙吞咽的声音
想起童年时
母亲也是这个时候起床
开始忙碌
为了不惊扰我们睡觉
声音总是很小
想起母亲
我决定起床
像她一样，把漆黑的庭院
一点点擦亮
表姐
有一天，在街上
我遇到了表姐
已不是山里的模样
记得在她家屋后的竹林里
表姐问我是不是
有什么心事
那时她刚新婚不久
声音里有
春竹的欣喜
表姐从低矮的
竹篱笆围成的厕所里
站起来
不远处，在新绿的
狭长的竹叶后面
我羞红着脸
婚姻已离她远去
丈夫乱搞女人，得了性病
还赌博
担心女儿
别找错了人家，没两天
却当上了外婆
表姐看了看我
头上泛起的白霜
不再说话
在街头，我和表姐
站了一会儿，就消失了
我们的身体已空
没有表姐，没有竹子
没有相遇和重逢
除了陌生，什么不曾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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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朱庆和，男， 1973年生于山东临沂，毕业于东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哲学专业，诗人、小说家，江苏省作协签约作家，现居南京。 2000年与李樯、林苑中、轩辕轼轲、育邦等办刊《中间》， 2002年与韩东、于小韦、刘立杆、李樯等创办他们文学网，主编他们网刊第二期。公开发表诗作300余首、中短篇小说40多万字，著有小说集《山羊的胡子》，曾获第三届紫金山文学奖、首届雨花文学奖、第六届后天文艺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