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泗乡人家三步曲(造房子、讨娘子和生儿子)之造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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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塘泗乡人家三步曲(造房子、讨娘子和生儿子)之造房子                     

       三十多年前上高中时,读过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我至今还能整篇背诵,“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现偶尔翻阅唐诗,重读此文,颇为感慨。

      古往今来,帝王将相操心的是江山社稷,平头百姓关心的是柴米油盐房。“老酒天天醉,皇帝万万岁”,一辈子最关心的就是三件事:房子、娘子、儿子,子子孙孙,周而复始。今天就说说房子吧。古往今来,建房必先买地,尔后“造屋千年”。山西平遥的深宅大院,北京皇宫的紫禁城至今仍然保留着,那是王侯将相、富贵人家建的房,穷人家积攒一辈子建一座小瓦屋,甚至搭个茅草屋度日。最穷的人家,“上无片瓦,下无寸土”,或流浪度日,或寄人篱下。

      战乱时,百姓死伤,流离失所,毁坏的是房子,失去的是家园。故宫紫禁城的保留,托福于北平城的和平解放。

      回过头来说说泗乡人的房子。“斩掉泾湖老龙,涨起钱塘沙”,经过几百年的努力,百姓安居乐业。好人家建起了大楼房,雕龙画凤,连廊相接,据说新沙上祖浦地主家,河道直接进院子,河埠建在家中。但由于经历了几次战乱,泗乡大多数的建筑毁于战火,至今,几乎一丝痕迹都不留。第一次是太平天国运动,我们泗乡人称之为广东长毛,长毛一到,杀光、烧光。最厉害的第二次,日本鬼子实行的“三光政策”,烧光、杀光、抢光,把我们泗乡人的瓦屋几乎全部烧光,只留下作为日本军营的几座老房子。他们为了什么?为的就是震慑中国人的心,让中国人从内心彻底地害怕他们,心甘情愿地做亡国奴。

      解放后,泗乡百姓的日子逐渐过得好起来了。陆陆续续地有部分人家,勤劳致富,起瓦屋,建楼房。首先,请帮工,做地基。地基夯实,挖墙脚沟,把大块的石头往地沟里填。然后用搡柱夯实石块,缝隙用小石块塞满。搡柱有一人把方向,多人用绳齐心拉起,旁边还有一人专门唱“打夯歌”,统一喊号子,给大家鼓劲,也给起新屋增添喜气。“打夯歌”我记得有这样的歌词:“呒啊呒啊嗨!抬得高啊!发得快啊!今朝起新屋呀,明朝讨娘子呀,后日生儿子呀!”“日出东方喜洋洋,紫气东来光万丈。东家今朝造新房,来年子孙中皇榜。”我们西岸三房,唱夯歌唱得最好的是关良太公的大儿子长法爹。

      除了夯实墙脚外,还需夯实柱子下的磴搡地基,也就是泥土上放石板,石板上放石圆磴,石圆磴上安放柱子。

        造新房需泥水匠、木匠、油漆匠。那时候的木匠、泥水等匠业师傅地位还是蛮高的。要成为师傅,先做三年徒弟、四年伙计,徒弟拿半份工钱,或者只管饭,也就是只有生活费。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社会,有技术,还是值得尊重的。如考不上大学,我也去做木工了,师傅是红星大队的,已认过门。从前重技术的氛围,值得现在职业教育的反思。木匠师傳上衣口袋中插一支粗大的红皮铅笔,把各种料作归类归好。有的木料是栋梁之材,有的木料是做柱子用的,有的木料做椽子用的。大小各有用处,人尽其才,木尽其材,物尽其用。木匠师傅的工具有斧头、铁锯、凿子、刨子等。先做一个三角木架子,架木头用。每一根木头都先去皮,再用墨线弹一下,再用斧子斧其正。用锯子取长短。用凿子凿洞眼,用榫头连接各种木料。先放石磴,再放柱子,再用品木把柱子相连接,上面用人字架,再用横梁,屋中间的叫大梁,要用最大最好的木料,叫栋梁之材。栋梁一架好,就叫上梁。上梁时要办喜酒,亲眷人家要挑担脚和送礼,要吃上梁酒。

      说起大梁,还有一个故事要讲一下。西湖边静慈寺造大雄宝殿的木料,是济公和尚用法术去临安山里用袈裟蒙来的,走地下水道运到净慈寺,从水井取出。只因方丈说了一声木料够了,最后一根大梁起不来了。后来,净慈寺的大梁至今还留在院子里的井中,现作为景点参观。济公和尚变了法术,念念有词,居然用木屑搓出了一根大梁,所以,现今,净慈寺大殿的横梁是济公用木屑变出来的。

      上梁是人生一大喜事。中间最上端的那根叫栋梁,在上面要放面红旗,还要放银元或硬币。其余的称之为桁条。泥水木匠骑在梁上抛各种糖果和馒头。邻居亲戚在下面抢上梁馒头。东家在下面拉一大红被面接喜果,拉被角的人,身份有规矩的,儿子媳妇可拉被角,女儿不能拉,因为女儿要嫁出去的。亲戚挑来担脚里,有八大铜盘,铜盆内有鱼有肉,有馒头,还有甘蔗等。回去时,讨个彩头,鱼尾巴要斩回去,叫年年有余。铜盘大部分是借来的,还给人家时要盛些糖果,让大家都沾些喜气。并且还要在柱子上写上“旭日东升”、“紫气东来”、“紫薇高照”、“上梁欣逢黄道日,立柱巧遇紫薇星”等对联和横幅。我父亲写得一手好字,邻居上梁都请他写对联,尊称他为“老先生”,其实父亲那时也还只有四十多岁。我也经常帮着写些对联,我的毛笔字也还漂亮。

      上梁后,再铺椽子,盖瓦片,瓦片中还要夹几片玻璃明瓦,以便使屋中借些光亮。

        同时,泥水匠要在墙脚上起砖墙。古时用七五双层薄砖,后改用新型九五红砖。六七十年代造房子,买砖买瓦要去萧山湘湖砖瓦厂,或者去杭州郊区红卫公社(今石桥镇)东方红砖瓦厂购买。瓦片分成土瓦或洋瓦,起先造新屋都用土瓦,后改用洋瓦了。砖墙起到椽子底下,要糊檐口。砖墙起完后,要粉石灰。一般来说,准备造新屋的人家,在半年前就做好了石灰池,化好了石灰。粉石灰前,把熟石灰中拌些纸筋。讲究的人家用苎麻做纸筋,也有人家用桑树皮,一般人家用轧碎的稻草。这样粉的墙,经久耐用。江南水乡的山墙上还常画些梅兰竹菊,有的人家画只老虎,虎虎生畏,有生气。徽派建筑还有马头墙,泗乡的建筑也有这样的特色。

      门槛有用石条的,也有用木头的。我家的门槛开始是木头做的,后来改成水泥门槛了。木门槛被我们平时砍东西做垫子,砍得一蹋糊涂。水泥门槛非常光滑,夏天睡觉,冰凉冰凉,非常写意。木门装在门槛上有个潭,“吱嗄吱嗄”响,叫“流水不腐,户枢不蠹”。门上还镶有铜环或铁环,门内装有门栓,还有门栓杠。

        造新房的人家都要热锅打灶,就是建一个江南水乡的新灶头。造一个灶头非常重要,打灶泥水师傅水平很重要。水平差,费柴火,损失热量,并且最坏的结果,人家屋里要“倒灶”,也就是倒霉运。灶上一般可放两口大锅,并且还有两个汤罐(利用余热)。俗话说:“锅子里不滚,汤罐里滚”,比喻东家主人不着急,旁人干着急。打灶的烟道很重要,烟道要畅通,要经常扒去烟煤,扒去灰烬,我们这里开公公玩笑,叫“扒灰阿爹”。一日三餐离不开一个好灶头。一户人家有个好灶头,象征着有个“好兆头”。

      经济条件好的人家,造两楼,还要搁楼板,架木楼梯。楼板用雌雄逢拼接,小孩小便也渗不下。六七十年代,大部分人家造的是平房,造不起两层楼房。也有的人家,穷,在六七十年代住草屋,四壁透风,用竹片或络麻杆拦起。有的人家虽然造的是瓦屋,但墙是用土泥或黄泥搡的,用不起砖头。搡墙头时用套筒夹板,一截一截往上搡,往上套。

        随着时代进步、经济发展,泗乡人家突飞猛进,改革开放后的八十年代,大部分人家造了两层三层楼,而且是钢筋水泥预制板,安全舒适多了。进入二十一世纪,许多人家造了小別墅,带花园,讲究生活品质。我老家也经历了两层木楼至两层水泥预制板楼,十年前造了三层排屋。有了现代化的生活设施,父亲的晚年也享了点福。

       泗乡的建筑史就是中国建筑史的反映。木结构的房子最怕火和白蚁。我们国家历史悠久,但悠久的建筑物很少很少,千年以上几乎没有。不象埃及,花岗岩构造,经久不烂。不象欧洲古老建筑,石材构造,五、六百年建筑比比皆是。听到丽江古城火灾、贵州千户苗寨火灾,心里总是很难过,我们古建筑的保护力度要加大。

      从泗乡人房子的变迁可看到,一个国家强大稳定的重要性,国家发展的重要性。大就是国,小就是家。国富则民强。一屋之变可见天下之变。其屋荣荣,其乐融融。中山先生说:“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早在两千多年前,《孟子梁惠王章句上》,第一句话就提出“居者有其屋”。百姓的幸福生活是建立在有其屋之上的,有其屋才能娶妻生子,生生不息。

        三间瓦屋,粉墙黛瓦,前樟后柳,一个竹园,一块菜地,一个小池塘。屋前屋后那香泡、石榴、桃树,圈菜园做篱笆墙用的槿树条开着粉红色的喇叭花,深红底色中的淡黄花蕊,是那么清新。池中的荷叶田田,荷花正艳。那瓦屋,透着泗乡浓厚的农家气息。那造新屋、讨娘子的热闹欢庆场面,你可以尽情想象……
            2015年8月20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