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利群:年轻时你可能喜欢肖邦,年纪大了会爱上舒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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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音乐演出每年都有翘首的等待。深秋的夜晚,北京音乐厅的观众终于等来了殷承宗全场舒伯特音乐会,这也成了舒伯特诞辰220周年年度演出的压轴戏。这个风雨兼程七十多年的老人,与钢琴相生相伴,对音乐对人生的感悟无不弥散在他的琴声中。

舒伯特一直是殷先生喜欢的作曲家。九岁第一次登台就由舒伯特开场,如今年逾古稀又回归了舒伯特。他说,舒伯特的音乐真诚而干净,在这个节奏越来越快的时代,需要这种纯粹而真诚的音乐。

无论是叱咤风云的钢琴协奏曲《黄河》,自出机杼的《钢琴伴唱红灯记》,还是不测风云的审查反省,生命的沉浮和起落从来都没有让殷承宗失去那颗赤城单纯的心灵。这种内心的纤尘不染,想来和舒伯特音乐的纯净美好如出一辙吧。

从上半场的作品D.915、D.935,到下半场的D.960号,都是舒伯特的晚期作品。D.915是舒伯特为最亲密的朋友费迪南送行的短章,只有五六分钟,离别的忧伤和依依不舍的欲说还休,触键的轻重、休止符的停顿,乃至乐句中的呼吸,殷先生表达得无不恰到好处。

“送行”、“送别”,这样的时刻在他的一生中不知经历过多少次,那些远行的朋友,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朋友,仿佛都消失在旧日发黄的时光中。殷先生说,舒伯特的“pianissimo”(极弱音)是最重要的。往往他最想说的话,最重要的内容,都在这最温柔、也是最私密的(intimate)的力度中表达。

D.935是舒伯特的第二组《即兴曲》,没有舒伯特晚期三首钢琴奏鸣曲的那种强大的内在凝聚力,但也充满了悲剧意味。庄严的戏剧性,温柔的窃窃私语和不时的激动不安,琴声里流淌的都是青春的记忆。

中场休息,踱步到巨大的招贴板前。看到先生朴实平易的笑容,想到前些天跟他的通话。“年轻时钢琴家会喜欢肖邦、李斯特,慢慢年纪大了会喜欢舒伯特,特别是舒伯特的晚期作品。这些音乐毫不掩饰,表达真实,乐思十分纯粹。”

温柔简单、生性腼腆的舒伯特,从不向生活索取更多,只是一首接一首地创作。除了大量的音乐作品,世间很少留下他的书信,而他的所思所想所感,都在音乐里表达了。殷承宗先生也是不善言表,似乎一生就是为钢琴而来。虽经坎坷,却坦然面对,即便在遭受审查的时候还想方设法练琴,在脑海中复述巴赫的琴谱。

下半场D.960是舒伯特最重要的钢琴作品。其时舒伯特贫病交加,两个月后就离开人世。作曲家有没有生死的预感我们无法得知,但钢琴家多把它看作是作曲家的“天鹅之歌”。

诚如殷承宗先生所言,这是舒伯特的安魂曲。在我看来,也是他的一生的回望。第一乐章的起句一出来,不像一些钢琴家选择的缓慢和沉重,这让听惯了经典版本的人略感失落。殷先生的表达是安静、朴素和淡然,以自然之心来面对人生坎坷。右手这个生命叩问般的旋律并不持重,与此对应,左手类似死神威胁的颤音也没有那么狰狞。乐段反复的时候,情绪的层次很有些波澜,苦辣酸甜,滋味不辨。

第二乐章多是冥想般的处理,对生死做一个更为沉静的思索。而殷先生让我们听到的是一个三拍子民间舞曲,精致、清新、灵动。这让我想到旅法钢琴家朱晓玫的演奏方式。她认为,对舒伯特来说,死亡是一个痛苦的经历,他不会很安详地面对死亡。D.960所要表达的既有听天由命又有沉思冥想,这两个乐章被神秘的段落和瞬间的反叛所穿透。两位钢琴家的命运不同,对原作的理解亦有差异,自可以有各自的诠释。

当晚的“舒伯特之夜”无疑是成功的。毕竟有那么多大师的版本在前,而殷承宗表达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理解。返场曲是李斯特的《爱之梦》,那种温暖、缠绵、亲切的抚慰刹那间显得极为会心。

联想到他对舒伯特的解析,忽然感觉殷承宗理解的舒伯特并非为死神所缠绕,也不是在生死之间愁肠百转,世间留下的那些美好的往昔才是值得珍重和保有的。他的《黄河大合唱》可以弹得激情澎湃,但这个内敛的钢琴家最擅长的,还是心雨的飘摇。在他内心深处必有一块温柔之地,封存着并不轻易示人的青春。

不久前就筹备顾圣婴先生纪念音乐会一事,跟殷先生通过的一次电话。说到顾圣婴,敏言慎行的殷先生一下子话多了起来,怀念之情溢于言表。“我12岁就到了上海,当时她也只有16岁,从那个时候起就跟着她。我们一起和苏联专家克拉甫琴科学习……我非常崇拜她,她给过我很多帮助。”他补充说,我想顾圣婴如果活着的话也会喜欢舒伯特的。想到了一个日子竟让我吃了一惊,舒伯特的生日和顾圣婴的弃世是在同一天:1月31日。如此推论,殷承宗演奏舒伯特的“安魂曲”有弦外之音也就理所当然。

回想D.960,眼前浮现出顾圣婴、殷承宗他们那一代青年钢琴家的旧日身影,在《缺失的档案——顾圣婴读本》一书中,照片背后的光影、树影、花影中,定格了几多鲜活的生命。舒伯特只活了31岁,顾圣婴弃世时还不到30岁,这个难以忘怀的“舒伯特之夜”,在殷承宗的琴声里,这些不曾凋谢的青春,永远都呈现着生命的暖色。

已故指挥家哈农库特说,舒伯特“是一个谱写死亡音乐的作曲家。他所写的每一部作品,都是对哀愁、绝望和生命最后的一切的阐释。那里蕴藏着神奇的美,就像你透过眼中的泪水去看一幅画,有点虚幻,又有点闪烁......在舒伯特深沉的悲伤和绝望背后,总让人看到有一个神奇的微笑”。死神背后那神奇的微笑,泪眼中那虚幻的闪烁,难道不是殷承宗手绘的舒伯特的钢琴肖像?抑或是老人家的夫子自道?

回到家,打开现场签售的殷先生的《勃拉姆斯钢琴作品集》,把唱片放入播放器,随机打开第三奏鸣曲的第二乐章,扑面而来的那种淡淡温情竟然和返场曲《爱之梦》如出一辙。勃拉姆斯在第二乐章前引用了奥托·因克尔曼(Otto Inkermann)的诗句:“穿过夜幕,苍白的月光闪烁,全神贯注于爱的狂喜之梦,两颗心在欢喜地跳动。”降A大调与降D大调的主题以及两段旋律,在乐章中你出我进,你浮我现,宛如两个年轻人悄然潜行,忽近忽远,在热烈却不舍的告别后,消逝在无人知晓的远方……

(原标题:《不老的青春:听殷承宗弹舒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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