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荣：不疯魔不成活的绝美程蝶衣 09 /11 是阿飞还是蝶衣？重合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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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开始：

09/11

是阿飞还是蝶衣？重合的颜色，是张国荣，是不苟于世俗的叛逆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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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说的有点多，接下来好好享受阅读吧～

许多内地观众认识张国荣，是从《霸王别姬》开始的。

一九九二年，陈凯歌准备拍摄《霸王别姬》。朋友寄给他一本《号外》杂志，里面有一辑照片《奇双会》，照片中的男子造型仿似《游园惊梦》，妖娆妩媚颠倒众生。这个人就是张国荣。

▲《号外》中的张国荣

陈凯歌霎时为其心动，决定去香港亲自拜会，力邀张国荣饰演程蝶衣一角。

当时的张国荣是东方院线的签约艺员，老板黄百鸣的开明促成了这次合作。面对《霸王别姬》的好剧本，黄老板大度地允许张国荣接拍这部其他公司的电影，并直言：“Leslie，这将会是你一生的代表作。”

张国荣和黄百鸣是彼此的贵人。因为老板的大度和体贴，加之张国荣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此后每年张国荣都会为黄百鸣拍一部贺岁电影，而这些电影的票房也都在千万以上。提起这些，黄百鸣满是感激。

▲张国荣

虞姬一角是机缘所致，但也着实经历了不少波澜。这部李碧华的经典佳作，早在七年前就被香港电台中意，改编成电视剧并力邀张国荣，但那次合作没有实现。而后，许鞍华、关锦鹏、吴宇森都打算将其改编成电影，结果均不了了之。最后，执导筒落在了陈凯歌手里，拍摄地点在北京城，一部旷世经典终于开始酝酿。

《霸王别姬》讲述的是京剧人的传奇一生，张国荣饰演的“戏痴”程蝶衣一生多舛，在苦熬训诫之后终成名角，但悲剧的命运未曾远离——他痴痴迷恋的师哥爱上了青楼女子，他一生执迷的京戏在时局中面临殉葬。这部电影以程蝶衣的经历为核心，鞭挞世俗的丑陋对于真、善、美的毁灭，颇具史诗质感。

对于一个香港艺人，能否驾驭好如是题材和角色，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霸王别姬》剧照

得知张国荣要北上，香港的朋友都为他捏了把汗，担心生活条件过于艰苦。张国荣也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带好了各种药，像个游医一般。

三月的北京依然微寒，张国荣正式加入到《霸王别姬》的拍摄中。在他进组的时候，搭档张丰毅已经苦练了几个月的京剧功底，而此时的张国荣全然是一张白纸。想过观众的法眼，势必要经历一番苦熬。因为水土不服，张国荣到京不久就大病了一场，发烧、腹泻，病态美无须装扮。

他的京剧老师是程砚秋的传人——张曼玲。张曼玲对这位香港大牌艺人并无太多期待：要从头教他造手、功架，实非易事，退一万步，教几句京片子应付差事总是可行的。可是接触过后，张曼玲发现张国荣一点明星架子都没有，谦逊好学，加之“同姓三分亲”，相处几天下来，关系非常融洽。

张国荣的学习态度非常认真，无论走到哪儿，都伸出兰花指走着台步，伸不直走不对，老师就在一旁加以纠正，几乎是走火入魔。

▲《霸王别姬》剧照，程蝶衣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香港艺员到大陆拍电影并没那么稀松平常，尤其对于一个光环在身的大明星来说，拍摄这部严肃的电影，考验的不只是学习能力、演技实力，还有对另一种电影制作流程的适应。陈凯歌感觉很庆幸，因为这位大牌并不难搞，饮食起居都没有提出额外要求。酒店的工作人员找他来签名，他都会态度和善地应允，毕恭毕敬地道谢。

有人说，张国荣的虞姬扮相连女人都自愧不如。《霸王别姬》让许多人第一次了解张国荣，对他的印象，就是阴柔妩媚的倾世男子。实际上，这个改造过程百般艰巨。在香港的大银幕上，张国荣的形象一直是英气逼人，没有人能凭借阿飞的形象联想到程蝶衣。

▲《阿飞正传》剧照

他又粗又直的眉毛也被剃掉，修剪成秀美的形状。此外，他的胡须每天要剃两次，再用浓粉掩盖茂密的须根。为了能够达到形似，张国荣再次减肥，一直保持纤瘦的身形，甚至克服大大咧咧的坐姿，到哪都紧并双腿。

拍京剧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勒头的难受自不用说，一整天戴着几十斤重的凤冠，是需要巨大毅力的。因为脸一活动，贴片就容易脱落，张国荣宁可饿着渴着也不愿进食。

在宋小川的打造下，张国荣的虞姬扮相引来一片喝彩，相较于先前的杂志照片，胜出一大截，乍一看竟以为是个行家，惊艳入骨。影片中《贵妃醉酒》的唱段，张国荣仅仅用了一刻钟就拍成了。饰演高力士的老演员听说张国荣是没学过戏的香港演员，惊愕不已，立即上前跟张国荣结交。

▲ 张国荣

张国荣在接受采访时说：“如果我生长在北京，我一定会在京剧界发展。”

不疯魔，不成活。

有一个情节是程蝶衣戒毒，第一条拍过后陈凯歌就说OK了，但要求完美的张国荣并不满意，要求再来一次。连续几条下来，张国荣入戏很深，陈凯歌在一旁叮嘱当时的助理顾长卫，说：“盯紧了，他们演成这样，咱们千万不能焦点拍虚了。”怎知张国荣砸玻璃砸得太狠，手指流血不止。大家慌作一团时，张国荣却笑言：“这次终于拍好了。”

为了演员情绪的连贯，《霸王别姬》完全是按照剧本发展的时间线拍摄的。一开始出场的张国荣还有轻微的生涩，随着剧情发展，他的表演愈加精彩，完全和程蝶衣融为一体。

在张国荣没有戏份的时候，陈凯歌要张国荣可以暂时休几天假，也允许他回香港休息，然而张国荣为了维持情绪，坚持留在剧组。戏外的感情寄托是唐先生，他们每天都至少通一次电话，戏里的一生所爱，是张丰毅，是霸王。

▲ 《霸王别姬》剧照

“师哥，你别走！”张国荣喊出这句话后，导演喊停，走到他身边给他讲戏。张丰毅和巩俐也在一边听着陈凯歌的讲解，张国荣眼里噙着泪，呆呆地凝望着张丰毅。第二次开机，张国荣继续演下去，眼神始终都在张丰毅身上。

批斗那场戏正值北京的炎夏，张国荣跪在火盆前，面对戏中爱人的背叛，他声泪俱下。那场戏拍完之后，他彻彻底底地大病了一场。法国著名演员伊莎贝尔 · 于佩尔在一旁接连观察了张国荣三天，临走时说：“真是位伟大的演员。”

当时，张国荣和张丰毅都是三十六岁，作为本命年礼物，张丰毅送给他一条红腰带。

“大王，请把宝剑赐予妾身！”

一声绝响，虞姬倒地。

聚散终有时，《霸王别姬》即将杀青，张国荣恋恋不舍。这次特别的北上之旅，给他带来太多的触动。他掏腰包请全剧组的人吃饭，在席间难过得流泪。那晚，不胜酒力的张国荣连喝多杯，回到酒店后狂吐不止。

张丰毅和巩俐力劝道：“以后还有相聚的机会，何必呢？”

张国荣连连摇手说：“就算再能相聚，也寻不到这份心情了。”确实，十年后，张国荣专程去拜会《霸王别姬》剧组的老朋友们，那时他已经被抑郁症折磨了一年。

一九九三年，《霸王别姬》公映。程蝶衣的形象，给观众带来了强烈的震撼。

▲ 张国荣

有人评价张国荣的表演是“超角色”的，他超乎了剧本的设定，也超出了导演的预期。电影相较于原著做了诸多改动，蝶衣对师哥的情愫被刻意弱化许多，但又被张国荣给挖掘、绽放出来。

张国荣演绎出的美是神圣的、不合时宜的、逾越性别的，即使最后被丑陋的世俗扼杀掉，你依然能够嗅到芬芳，那气息并未被最后的利剑带走，反而长存不灭。

这部史诗巨作，让张国荣的电影表演达到了全新的水准。如此丰富的角色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程蝶衣帮助张国荣把自恋发展到极端。这自恋超离了阿飞的小情调，被流光溢彩、锦绣华服渲染得华丽灼目。

难以想象，如果换做另一个人来诠释，会是怎样的结果？也许，一样的娇美、温柔，却不再有那样的坚忍和力量。所以，不只是《霸王别姬》成就了张国荣，张国荣也成就了《霸王别姬》。

对于一个香港演员来说，这样的境遇实在是幸运。“东方好莱坞”的名头带着几分悲剧色彩——香港是中西方文化的“庶出”，有成熟的商业操作，却匮乏内地的深厚底蕴。《霸王别姬》是张国荣与内地主流文化的一次成功牵手，在他的生命里也是空前绝后的。

“我想拍张艺谋、田壮壮的电影，还有太多太多好机会，我不觉得进军好莱坞是重要的事。”张国荣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痴迷，对跟内地电影人合作的向往，亦由此开始。

▲ 《霸王别姬》剧照

上映同年，《霸王别姬》荣获法国戛纳电影节最高奖项金棕榈大奖和金球奖最佳外语片等多项国际电影大奖，同时也获得第六十七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美国全国影评人协会最佳外语片、美国全美采访人员协会最佳外语片金球奖、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外语片等。

张国荣也凭此片获日本影评人协会最佳外语片男主角、东京电影评论家大奖最佳男主角、第四十六届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提名。他的成功表演名扬海外，张国荣真正成了一名伟大的演员。

虽然《霸王别姬》并没有给张国荣带来重量级的影帝殊荣，却已然是无冕之王，对张国荣日后的演艺发展的影响是深远的。

久久不能忘却虞姬在戏台上低头颔首的微笑，从皮到骨的绝美。那时的张国荣已经阔别舞台三年，如果有一天，他再次傲立于万众之前、灯光之下，又会有怎样的光华？

伟大的从艺者都有孤独的天分，张国荣的孤独被这些角色极尽挖掘，这是相辅相成的启迪。在后期的演唱会中，他表现出来的已经不再是一个偶像明星的虚浮光彩，而是一个极端个人化的唯美主义者。

是阿飞还是蝶衣？重合的颜色，是张国荣，是不苟于世俗的叛逆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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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熙潮

文化媒体人，畅销书作家

著有《张国荣传：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散文集《此生若能牵手，谁愿颠沛流离》

译作《浮生六记》已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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