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人不易，悦己更难追梦虽与痛苦相关,却不是一场纯粹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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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人不易，悦己更难

文|玖若漘

不知是因为我摩羯座的属性,还是因为人性使然:一旦我产生那么点责任感、使命感以及“梦想”,做起事来就会有一股真诚的“追梦的痛苦”,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上下求索负重前行。

可怜的是,追梦时十足痛苦,目标真正实现后却并不感到十足的快乐,只是在习惯性地去振翅时,突然想到只需滑行即可,心头才会蓦地涌起一阵暗暗的轻松。

这阵轻松既不像激飞的喷泉般畅快淋漓,也不像蓬勃的大江大河般有存在感,而如汩汩涌出的地下水,潺潺,熨帖,细水长流。

然后,某一个睡得香甜的午后,阳光透过窗帘淌在鼻尖和睫毛上,突然想到阳光普照下的这个人、平平无奇的房间里的这个人,似乎就凭她不起眼的身躯,做成了点什么事,而这个人不偏不倚正好就是自己。于是,嘴角还没来得及簇起一个笑,泪水先涌到了眼角。黄澄澄的阳光正好,让人不自主地眯起眼睛。

有过那么几次这样的体验之后,我才懂得了一个道理:悦人不易,悦己更难,这种触发泪水的快乐,便是悦了己了。

有件事情细思恐极。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可以比地球到太阳还远。地球到太阳,甚至到河外星系,纵使需要光跑上许多年,人跑上许多辈子,总还是能到达。但一个人想要走进另一个人的内心,想要了解他,懂得他,取悦他,却有很大可能是永远都到达不了的。光跑再多年,也只能是围着这个人打转,无从穿越。

所以,天意从来高难问,白天不懂夜的黑,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不知饿汉饥,都是望“洋”兴叹。人与人之间隔着的这片大洋,才是真正的无边无际。

于是悦人,也就真不易。拍马屁,有可能敲到马腿上了；在宿舍楼下摆心形蜡烛献给明月般的姑娘,奈何明月不照蜡烛只照沟渠；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好心送错了对象就是驴肝肺。究竟如何才能讨得上司/客户/儿女/父母的欢心?这是一门杂技,就像高空走钢丝、手转青花瓷,说不好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就叮铃咣当只剩“碎片”了。

更何况,有时候悦人之事,却是和悦己背道而驰的。说违心的话,喝伤胃的酒,加没用的班,嫁不爱的人,以上这些,却并不一定都是万恶之事,这些事,很可能客观上起到了很好的效果,烘托了气氛,哄乐了领导,造福了很多人。

但看着别人眼里嘴里的笑容,自己内心却燃起熊熊怒火。这火要么喷出来,燎了别人家的草原；要么闷进去,只把自己烧成灰烬。从这个意义上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是“唯二”的结果。

好在,大体上每一个成年人,都可以从此类大火中一次次重生。只是重生的速度、方式、代价和所需要的外力,因人而异。

不过悦己,似乎更不容易。需要说明,排队两小时喝到了网红店的奶茶,周五晚上痛快地吃了顿火锅,买到了一只蠢萌的拉布拉多犬,诸如这类不特定多数人用相同的介质(比如钱)就能无差别地完成的事,只算做简单的自我满足或怡情,不在本文的讨论范围。本文所称“悦己”,是需要劳其筋骨空乏其身、触及灵魂触发眼泪的事。它是只属于你的欲望、梦想和奋斗。

于是,当一个人产生了一个目标或梦想,生活就会立马变得艰难。因为追梦,所以一定会遇到挑战,一定需要解锁新技能。挑战多了,遇到失败的几率也大；奔着成功去却遭遇失败,就像准备好了迎接大鹏展翅的高光时刻,却毫无防备地铩羽而归。幻想中的加冕之地变成了现实中的滑铁卢,神话变成了笑话,这滋味着实难消受。

但是碌碌无为、欲而不得所引起的持久、深沉的痛苦,要远远大于追梦过程的痛苦。更要命的是,这种放弃梦想的痛苦是无处补偿的,再多世俗意义上的成功都抵偿不了,相较之下,追梦过程中的痛苦反而时间上有限、程度上可控。

追梦虽与痛苦相关,却不是一场纯粹的自虐。很多哲学家在自己的哲学体系里,都会提出相互对立的矛盾概念,恰因这种对立,分别位于两端的概念才能存在,即所谓的相反相成。因为你正视了自己的梦想,画好了理想中自己的样子,但达成梦想需要你付出必要的甚至超常的努力,所以你会畏难、缩进舒适区,或者跌倒、倒退,走走停停。

但根据相反相成律,你的世界里只有闯进了“坎坷”,“顺利”才能被认知；你的字典里只有刻下了“痛苦”,一个叫“幸福”的词条才会生成。

正因悦己难,悦己之“悦”,才是灵魂深处真正的欢愉,是一个人所能达到的对自己的最高认同,是当你想明白人不过是万古一尘埃、宇宙一幻影之时,依然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感到高兴,依然觉得自己这个生命有意义有价值,自己亲手给它打上了标签,觉得自己没有辜负上帝的选择。

悦人之不易与悦己之更难,其实并非程度上的差别,更常见的情况,是性质上的不同。悦人,往往体现着“生活的苟且”一面,悦己,才关乎“诗和远方的田野”。悦人的效果往往可见可感,会使人所身处的外部环境更加顺滑、有利。

而悦己的效果也许肉眼不可察,他还是那个他,外部环境也没有改变,但平静的外表下,他已站在了自己小宇宙的中心,接收着来自全宇宙的能量,奋力一搏,在浩渺的时间长河中,活成万古独一份的小浪花。

文章来源：新华每日电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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