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通苑里超30栋楼神秘空置10年众人讳莫如深

在天通苑立水桥东一路，新京报记者透过围栏拍摄的空置楼房

10月30日上午，天通苑太平庄中二街与立水桥北路交会处，大片空置楼耸立在深秋的衰草中，十年如一日。这些楼已被铁皮围挡圈住，门口贴着“空房区域，闲人免进”的字样。我沿着铁皮围挡行走，能够隐约见到13栋建筑，这些建筑每栋至少 3 个单元，平均楼层超过13曾。全部空置……

一

围挡内暗黄焦红的建筑外体显得有些陈旧，沾满灰尘的玻璃有些已经破碎。如果碰上阳光明媚的天气，站在围挡外面透过玻璃窗望去，楼内都是空无一物，外表看起来和居民住宅楼并无明显区别。但只要仔细去观察，就能发现，围挡内只有少部分房屋被出租居住或办公，院内荒草丛生，部分刚被铲割，装进了黑色塑料袋内堆积在路边……

今年8月，我经过这里，院子里还留着半人高的荒草。这里的保安对我说：从这里往南还有三个区域都空着，他们守着几千套空置房，不让旁人靠近，却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守着什么秘密。而沿着立水桥北路向南走，在太平中一街和太平庄中街之间、东至立水桥东一路区域内，依旧可见6栋高层建筑被铁围挡，平均楼层要高于北侧的建筑。

而一旁的中介告诉我，外围能看到的只有六栋，但是小区里面这样的楼还很多。如果继续向南走，在马路东侧，还有至少六栋空置建筑，建筑的外立面是浅褐色的，就算是收垃圾的小贩都从没有进去过。末了，中介又加了一句“空房太多了，每栋不止三个单元。”

这是号称亚洲最大社区的一角；这也许也是北京规模最大的“鬼楼”群。

现在，这些房已经闲置了整整十年

二

早在2005 年，开发商顺天通地产就公布过天通苑社区的配套设施规划图。其中大部分配套设施规划建在天通中苑，其中包括多块教育、商业中心、公园、体育中心等规划土地。但是这些设施并未兑现。这里的配套设施并不完善，追其原因有天通苑面积大、人口密度大、公共服务不能全面覆盖等现实原因，

“这片区域内的房子在2008年就已经建好了，开发商想把商办类土地上的房子当住宅卖，所以一直没有销售。”按照附近地产中介的说法，天通苑经济适用房最初售价为2650 元/平方米。而目前二手房价均价为 3.8 万元每平方米。低于回龙观，按理说是有一定的市场需求的。但是致命的是 3月26 日出台的商办限购政策，按照这一政策要求，未来商办类项目必须面对公司销售，个人不得购买一手项目，这为天通苑未来大体量商办闲置房出路蒙一层阴影。因此，目前商办类项目即便办下商品房手续，也面临着销售困境。

顺天通集团对此讳莫如深，一位王姓副经理表示：“单位统一规定，不对外接受采访，可以上网查询了解相关信息。”

三

之前，北京市规划委昌平分局向我提供了部分天通苑区域的规划图纸。落款日期分别为 2006 年、2007 年、2010 年。前文所提及的“鬼楼”、那些空置建筑所在地大部分都标有“办公、商业、社区服务”的字样，附近区域还有部分绿地、公园、教育等配套。不过我透过重重铁栏看到的却是位于太平庄中一街南侧的一栋高层建筑的玻璃窗前晒着很多衣物，室内有部分家具，不难看出已有人居住。对比图纸上的规划，这些原本的配套建筑究竟被用作什么用途，我不知道。

天通地产售楼处的销售们说，“目前只剩天通中苑二区 40 号楼内的 20 多套商办在售，均价为4万/平米，只向企业销售，规定只允许办公不允许住人，也不允许接天然气和上下水。至于那些空置房屋，只能说是商办类房，暂不对外销售。”

而顺天通地产工作人员的解释是，“那部分区域的房子，目前不对外出售，也不知道价格和户型，少数入住的几户，应该是工作人员。”

不过事实上是，在天通中苑二区发现，既有居民入住，也有企业办公。这些建筑内几乎全部设卧室、厨房、洗手间，并安装了天然气阀门、通上下水，与普通住宅相差无几。该小区物业告诉记者，“都可以住人，室内也装有天然气，可以做饭。” 时至中午，我在紧邻加油站的 43 号楼内，看到了正用天然气炉具做饭的居民。

“这房子就是住宅楼，和开发商约定商住两用，每平米价格两万多块，天然气、上下水和电路都安装齐全，按照居民消费标准缴费。今年3月新政之后，40号楼部分购买者没通过网签，又退了房子，我们的房子虽已通过网签，但是依旧没有拿到相关证件，小区内很多房子依旧空置。”43 号楼内的居民说。

不过，他向我提供的购房合同上则明确地写着，“该商品房用途为办公用房”。昌平规划局提供的图纸也佐证了这一点——天通中苑二区 43 号楼为“加油站办公楼”，其他建筑则被标注为“办公、服务”字样。此外，北京市住建委官网显示，天通中苑二区内大部分房子都已签约，除40号楼之外还有未签约部分，42 号楼已签约 284 套，剩余 6 套。

四

11 月 2 日上午，北京市规划委工作人员告诉我，“如果开发商未按照规划在天通苑区域建房，就不会通过验收，更不能正常对外出售。具体情况还需协调相关部门了解。”

而当天上午，昌平区住建委工作人员则说，“天通苑这些空置房已经引起政府的高度重视，目前多部门已经介入调查处理，具体的空置原因、房屋性质和处理结果还需要汇报领导之后再做回复。”

当然，对于天通苑如此大规模的“鬼楼”，我也咨询过一些行业内专家。中原地产研究总监张大伟就告诉我，天通苑大体量房屋闲置情况至今已有十年左右，属于历史遗留问题，至今具体原因不明。

事实上，前些年，很多郊区的土地在出让时都规划有体量不小的办公、商业面积。但因当地商业氛围冷清以及市场对住宅需求量大，很多商办房建成“商住房”，这事实上是钻了政策的空子。今年“3·26” 政策出台后堵住了这个口子。

张大伟建议，如果这批空置房真的是纯属商办类房，目前国家针对此类问题还未出台相关政策，但无论如何要尽量减少资源浪费。因此，若是商办类房，还是应该尽早入市，盘活区域商业，丰富居民生活。或像一些城市一样，改成公租房，增加租赁市场供应。

至此，关于天通苑“鬼楼”的故事也就结束了，既不灵异，也不可怕，反而充满着人间烟火。它们因企业在规章制度不完善的情况下钻政策的空子而诞生。亚洲最大社区的鬼楼群？可笑，这里有的只是人心里的贪婪鬼，这是钻政策空子投机开发的缩影、这是房地产市场不健康增长下所留下副产物。在“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新房地产市场背景之下，现在市场上，这些需要被清算的、需要被整顿的、需要被重建的，迟早会到来……

讲述人为新京报记者张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