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声誉风险把现金贷推向火山口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丁一】

从业务模式上讲,现金贷几乎是一种永恒的存在,绝不会因为一时的批评而消失。从当下来看,站在金融监管层的角度,则是到了必须要关一批,管一批,立一批的关键节点。

趣店10月18日登陆美股,上市首日市值一度超过110亿美元。因其现金贷商业模式所触及的“道德讨论”和创始人罗敏的言论引起的“专业讨论”泛滥成灾,并触发股价大跌。十天之后,更多的矛头不再指向趣店,而是整个现金贷商业模式的生死。一时间,关于应该彻底关停现金贷的说法甚嚣尘上。

丁一:声誉风险把现金贷推向火山口

趣店纽交所上市(图/新浪财经)

现金贷到底是什么

截至目前,中国金融监管层并未给现金贷一个明确的定义。监管层仅在今年4月的《关于开展“现金贷”业务活动清理整顿工作的通知》中,提及了现金贷,并阐释了现金贷的三大主要问题,包括“利率畸高”、“风控基本为零”、“利滚利让借款人陷入负债危机”。

实际上,这三个问题当然具有普遍意义,却无法精准概括现金贷的全部特征。

一种最为广义的说法是,只要是将现金直接交到资金需求者手上,就被认为是现金贷。按照这种分法,在个人贷款领域,只被分为现金贷和消费分期。无论是房产抵押贷款、车辆抵押贷款、无抵押信用贷款都可以解释为现金贷。不过,2017年以来,在市场上引起轩然大波的现金贷显然特指无抵押信用贷款,我们可以认为,这属于“狭义现金贷”范畴。

无抵押信用贷款的服务提供者也远不止是公众所默认的草根服务机构,包括阿里系网商银行的借呗、腾讯系微众银行都在此之列。甚至,持牌银行发放的可供提现的信用卡也应在此之列。

从业务发起主体来看,“狭义现金贷”发起主体包括持牌机构、垂直现金贷平台、网贷平台。监管的重点在后两个主体。

随着市场开始成熟,垂直现金贷业务从2016年下半年开始大爆发,趣店、现金巴士、掌众金服、手机贷为其中典型代表,这些机构堪称现金贷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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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现金贷业务广告

非持牌机构做现金贷是个辛苦活儿,要自建贷款渠道或者寻求合作渠道,要自建风控模型摸索风险敞口,要自筹资金或者与持牌金融机构达成资金合作,同时又要对坏账兜底。

尽管网贷公司同样属于非持牌机构,但2016年8月24日多部委颁布的《网络借贷信息中介机构业务活动管理暂行办法》中已明确将网贷机构纳入中国金融监管系统的监管行列。且,多方信息表明,网贷备案——这一被视作网贷机构实质上拿到金融牌照的监管行为已箭在弦上,市场普遍预计,2017年上半年网贷备案应会有所动作。

需要注意的是,2016年8月24日的监管办法中规定:同一自然人在同一网络借贷信息中介机构平台的借款余额上限不超过人民币20万元。这意味着,大量有资金对接能力的P2P公司不得不将资产来源转向小额信贷,从而放弃安全边际更高,坏账率更低的房产抵押贷款等资产。对网贷而言,现金贷不只是一个优良利润表现的主动选择,也是强监管推动下的资产倒逼。

在现金贷领域,常有媒介评论P2P转型现金贷成为2016年以来的行业趋势。实际上,从业务模式的对标来说,现金贷属于P2P的下一层框架。P2P是一种端到端的资金与资产对接,平台丛中扮演撮合着角色。在资金端,大量个人投资者相信平台拥有良好的风控能力,可以为投资者带来高于标准化债权类理财产品的收益率,从而在平台投标。而所投标的来源包括了抵押贷款、现金贷、消费金融分期等多类别资产。就当前而言,现金贷是各家P2P平台中带来利润最优良的资产类别。拍拍贷、爱前进、信而富等多家公司是该领域的典型代表。

钱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现金贷的资金来源多种多样,主要包括银行资金、P2P资金、信托资金、自有资金等。无论哪种资金来源,最终在操作层面都会演化成资金方取得高于市场上标准化产品的固定收益,资产方承担风险,但享有超额收益。

以趣店为例,其招股说明书披露,趣店现金贷的实际放贷主体包括赣州快乐生活网络小额贷款有限公司、新网银行、渤海信托和四川信托等,其借款利率在年化6%-12%。其中赣州快乐生活网络小额贷款有限公司为趣店自有资产。

对银行而言,只要合作平台基本可控,且双方合作采取资金兜底的方式或者直接授信给平台方,这样的资金收益虽然略有风险,但相比其他资金投向有明显的账面优势。实际上,能从银行获得资金门槛并不低,毕竟即使是主要出借资金的小银行也是要对资金安全担责的。趣店的阿里背景、掌众背后的先锋系背景无疑是重要的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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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店有阿里背景(图/@东方IC)

而来自P2P的资金操作难度则要更加复杂,毕竟,P2P发展多年,主流平台早已在监管下建立了多渠道的资金资产对接的信息披露机制,小到数百元的现金贷资产逐笔呈现,且要符合监管的电子存证等多维度要求并不容易。有多家主要经营现金贷的网贷平台正是因为无法在技术上实现一一对应的电子合同而寻求与监管层沟通。

资金用途上,小额现金贷的借款人大部分是年轻人的“消费需求”,大量的小额资金周转需求、提前消费的信贷需求此前多年一直未能被银行重视。现金贷公司的出现填补了市场空缺,万亿级的现金贷市场亟待开发。

可悲观者认为,这个万亿级市场有大量不确定性,原因在于多头借贷。因央行并未接纳民间互联网金融公司的信用数据,大量不能及时偿债的借贷者会采用以贷养贷的方式规避现金贷公司的催收骚扰。更不要说,市场上,大量机构和个人在市场仍不确定的当口主动骗贷。

实际上,小额现金贷的催收并不是影视剧中的暴力催收,毕竟暴力催收的成本太高,小额现金贷资产无法承担。与小额现金贷相匹配的催收方式主要是电话短信,除此之外现金贷平台几乎别无他法。所谓的黑名单机制在业内几乎无法共享,因为没有企业愿意把自己用钱趟出来的血路给别人走。

至于趣店CEO罗敏所说的趣店不催收,把钱送给你了,当然会被很多人质疑,但趣店凭借消费场景和支付宝撑腰,做到远低于行业水平的坏账表现倒确实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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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金贷整治的操作风险

每一个有社会需求但混沌不堪的商业模式都会迎来下半场,互联网如此,现金贷也是如此。当年千帆竞发的互联网行业,如今迎来了三五家航母级公司的寡头时代,尽管并不完美,却也井然有序。现金贷的大整改已经箭在弦上,想要把这一监管拖到明年似乎已经不太现实。

在监管、市场的双重作用下,我们可以畅想现金贷的美好时代,也需要留神阵痛的风险。

2017年8月,上海黄浦区金融办召集区内互联网金融企业召开了一次会议,会议主要传达了互联网金融整治期间,各网贷平台待收余额不得超过2017年6月底的要求,同时也是给企业就彼时尚未公开的整改145条划重点,其中提及网贷产品的借款利率不允许超越法律36%红线。

当上述会议的非正式版本的会议纪要流出后,引起市场轩然大波,被解读为:严控现金贷,综合利率不允许超过36%。

可见,36%这一红线对现金贷而言的独特意义。因为,当前情况下,如以36%为不可突破的红线,那么市场上几乎所有现金贷平台都要进行系统转型。

让我们来算一笔账,现金贷的成本费用和损失包括如下分解项。

第一,资金成本。当前市场主流资金价格在10%以上,甚至更高。

第二,平台流量获取成本。有大量现金贷不能像趣店一样拥有自有或者合作方的流量入口,外部购买流量的综合费率通常在5%起步,如果按照年化成本计算则更加惊人。

第三,风控损失。尽管趣店声称坏账不超过0.5%,但趣店背靠支付宝大树,同时在上市前应该已经做过常规的坏账剥离,普通现金贷的坏账率仅管有严格的风控也很难低于10%甚至20%。

再加上平台的运营成本和利润诉求,可以把综合利率做到36%以下的现金贷凤毛麟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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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中国最高法的司法解释:借贷双方约定的利率超过年利率36%,超过部分的利息约定无效。借款人请求出借人返还已支付的超过年利率36%部分的利息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

这意味着,最高法的司法解释与市场现实出现了分歧,有从业者希望以商业伦理和更细节的法律关系厘清来希望监管层考虑36%的底线。比如在网贷平台做现金贷的商业体系中,资金出借人与服务费收取人是不同服务主体,不应将资金利率和服务费用整合。

一旦监管层作出硬性规定,那么不只是行业从业者无法获取利润,更大的风险在于,普遍存在的多头借贷风险将迅速暴露,从业将监管操作风险指数级提高。2015年的股灾可为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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