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这条老街，竟然变成一片废墟！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既然终究要离别，那就好好说再见。
临胜街，南宁朝阳老区一个正在拆迁的老街区。
它位于南宁市中心，中山路的东段，隔着江北大道安静地伏卧在邕江的北岸。
它像一个耄耋老人，平和、从容，看着岁月的长河在这里流过。
—— 壹 ——
??
让我们沿着中山路向东走，穿过夜市小吃街，越过南环中山路口，寻踪觅迹而去。
一个不起眼的小路口，黄色瓷砖的墙体上挂着一块小标牌——“临胜街西一里”。
??
就是这里了
准确说起来临胜街是被中山路，南环路以及江北大道包围起来的一个社区小路，由西一里、南一里和东一里三条小巷组成。
?
拆
中山路拆后重建，临胜街作为二期建设项目，近400户居民面临拆迁。
鲜艳夺目的红色条幅，在提醒着我们这里拆迁的事实。
终将...我们还是要和它告别了。
一位老奶奶从家中拄着拐杖，蹒跚踱步而来，在一栋空楼前停下，抬头望着对面楼上正在拆迁的工人出神许久。
她在想着什么呢？这是她熟识的老友家吗？眼睛泛起泪花了吗？我不得而知...
有人离开，有人不舍。
拍下这张照片的时候，有两个小孩子对着条幅上的标语一字一句地念，一边念一边骂脏话，表示他们的抗议。
小孩子心里的想法最简单。
“放屁放屁！王八念经，不听不听！”
—— 贰 ——
??
这个在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老街区，就藏匿在繁华的闹市之中。
沿着一段临胜街西一里的小坡走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栋老民居，木窗青瓦，一个老阿姨正好探出头来。
街区建筑大部分都是建于九十年代之前的居民自建房，只有三四层楼高的“火柴盒”，建筑风格毫无章法，杂乱不堪。
它们像藏匿在繁华闹市中格格不入的那部分，可是分明又深深根植于此方。
密集紧贴在一起的楼房，晾晒在屋檐之下的衣服，小小的火柴盒水泥屋支撑起一大家子人的生活起居所有的功能。
生活在这里的琐碎和污浊，全都被这条老街巷一一包容和接纳了。
老式的旧阳台，错落密布的电线横亘在楼与楼之间，是真真切切的生活气。
旧阳台上爬满了落地就能生根的太阳花，野蛮生长的小树苗已经长得有一个小朋友那么高了。
一栋民房前挂着的木头牌匾吸引了我。
国民革命军抗战老兵——李辉国，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纪念。
这里啊，也是是真真切切的，了不起的人生活过的地方。
—— 叁 ——
??
新城改变了老街的旧貌，改善了居民的居住环境，但也不可避免地抹去了一些旧光阴留下的印记。
如今这里的房子饱经风霜，终究敌不过岁月的敲打和磨砺而年迈老去了。
早已剥落的墙体，长满青苔的断壁残垣，都在诉说着这里的往昔烟火和今日衰败。
透过裸露的窗扉和门楣，我们可以瞥见一些房子里的内部构造，逼仄昏暗，鲜少透光，因为南方的潮热的天气常能发酵出一丝怪异潮湿的霉味来。
绿色的破旧铁门，对联上“福星高照”的毛笔字还清晰可见。
门口的信件箱再也收不到他方来信了，奶箱里大概再也不会再出现一瓶鲜牛奶了。
被拆掉的老房子，只留下一堵红砖墙，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墙边的放着一张干净的轮椅，街坊家散养的走地鸡在悠闲地啄着地上的石子和细沙。
巷子里的藤三七爬满了电线，开满了花，等到它结成果，怕是再也无人采拾了吧。
院里院外的花草被照顾得很好，绿意盎然的青瓦老房和周围废墟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枯荣有数，聚散却无常。
人去楼已空。咚咚咚，工人们拿着大锤子凿墙，砖头水泥碎裂的声音，每一声都在告诉我们，这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逝。
裸露钢筋水泥，被敲碎的窗扉，卸掉的门口仅剩下门框。
这幢水泥房子里唯一有生命的东西，大概只剩下这一盆有气无力活着的虎尾兰了吧。
楼上楼下，亲近的邻里街坊都去哪儿了呢？
我也想像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啊
—— 肆 ——
??
年轻人大多搬走了，只留下一些对这里还有许多眷恋之情的老街坊和一些常年混迹于此的小区摊贩。
每天下午五六点左右，这些小老板们便会拉上推车火灶和食材开始准备这一天的营生。
兄弟就是无需言语，也会跑过来帮你一把。
“今晚的生意一定一定要拿个开门红啊！”
卖冰块的阿叔，这里大概是他的小冰库贩售点，简单的两个红字，无需吆喝，也自然会有生意上门。
路口的小坡下有一家鱼铺，卖些新鲜的活鱼，老板娘干净利落地把鱼处理干净。倒是没见顾客盈门，但她手里的活却一直没有停下来。
天空渐暗，余晖熹微，爱种一点花草的老人，庭前坐。
我想苏轼的“野老苍颜一笑温”，大概就如此画吧！
—— 伍 ——
??
老街区在消失，越来越多的城市记忆被抹去。
新的高楼建筑在拔地而起，终究发生在这里的老故事也会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不受打扰的老人，脸上永远都在挂着笑容。
“日子总要过下去嘛，开开心心也是一天，愁眉苦脸也是一天，那就好好度过每一天咯。”
这是老人们最简单的生活哲学。
“得闲还是要一起斗个地主的。”
老街区里最不缺的就是浓浓的人情味，不管什么时候打牌永远不会三缺一。
——“计数啦，计数啦！”
——“轮到你洗牌啦！”
临胜街42号。藏在旧骑楼之下的“老有所乐”，大概也是独独属于这里的娱乐活动中心吧。
嘿，老街坊啊，岁月易逝，不如常来聚聚吧，搓几圈麻将，喝几盅凉茶叹叹天。
若有所思的小哥，今天的生意如何呢？离开这里又会搬到哪儿呢？街坊们什么时候才能再重聚呢？
—— 陆 ——
??
老街巷在不断消逝，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有这样错觉：“南宁是一座没有底蕴的城市。”
我时常也曾有过，但其实并非如此。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种种痕迹，或许有人会忘记，也总有人去得。
对于临胜街的记忆就像凡德伊的七重奏一样，其中的两个主题“毁灭一切的时间”和“拯救一切的记忆”对峙着。
多谢嗮，老街坊
今年的3月10日至12日，在临胜街这方小小的中山社区上举办过一个城市记忆展览
——「多谢嗮，老街坊」
墙面上还留存着一幅大大的涂鸦壁画。
——“靓嘢！”
是啊，在这里有太多的靓嘢了。
临胜街53号——税所旧址。
青瓦红窗，圆拱窗扉，仿佛能瞥见它当年精致辉煌的模样。
你遗落的老房子，有一扇向南的窗。
“有的电灯在路边照亮，有些电灯在家里照亮
我们沉默无语，从不知道要去哪里”
—— 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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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鲁斯特说过：
“我们记忆最精华的部分保存在我们的外在世界，在雨日潮湿的空气里、在幽闭空间的气味里、在刚生起火的壁炉的芬芳里，也就是说，在每一个地方，只要我们的理智视为无用而加以摒弃的事物又重新被发现的话。那是过去岁月最后的保留地，是它的精粹，在我们的眼泪流干以后，又让我们重新潸然泪下。”
“一个时代带着它缺席的手臂前来，站在门槛，但不鼓掌。”
以沉默，等待与告别。
暮霭沉沉，骑楼上挂着长长的拆迁标语依旧分外刺眼。
“舍小家顾大家”，几多心酸。
“识大体顾大局”，难以言说。
一条老街，带着它的故事在这里静默地老去，它敞开胸怀怀抱世世代代的归人，起起伏伏的风雨。
在青砖黛瓦之间，这里有什么正在发生着，也有什么正在与我们告别。
嗨，你好啊，临胜街。
多谢你的照顾啊。
废墟之上，此去一别，怕是再难相见。
图摄 ▏树里
作者 ▏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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