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成瘾”时代,我们都是猎物( 三 )


社会上经常会有一种观点 , 成瘾者之所以上瘾 , 无非是想要快乐(在众多关于成瘾问题的探讨文章中 , 多巴胺理论最多被提及 , 也常常被片面化理解) 。 但问题是 , 如果追求快乐是人的本能 , 为什么许多成瘾者在后期早已感受不到快乐 , 还会强迫性地继续?
发展心理学家、《疯狂成瘾者》作者马克·刘易斯(MarcLewis)曾对此提出 , 成瘾首先意味着对现实的转移和逃避 。 也就是说 , 成瘾者之所以成瘾 , 是因为他们感觉糟糕 , 而不是因为他们单纯追求快乐 , 或是对快乐没有自制力 。
许多研究精神创伤与成瘾关系的结果发现 , 成瘾者上瘾程度越严重 , 童年经历过的精神创伤也就越极端 。 在《我们为什么上瘾》一书中 , 迈雅·萨拉维茨结合自身经历与研究数据结果多次强调 , 有至少2/3的成瘾者童年期都经历过至少一次严重精神创伤 。 使用物质 , 只是他们学会应对创伤的方式之一 。
前文提到的心理学家布鲁斯·亚历山大也持有类似观点 。 他在《成瘾的全球化:一项有关心灵贫困的研究》(TheGlobalisationOfAddiction:AStudyInPovertyOfTheSpirit)一书中指出 , 成瘾是个体对“错位”(dislocation)的适应 。 它是一种生存型策略 , 甚至是创造性的反应 , 在一段时间之内 , 它可以帮助个体减少“错位”以及无法与周遭环境及社会文化进行心理统合的痛苦 。 无论这种成瘾是否使用药物 , 都是一种自我治疗 。
生活在“成瘾”时代,我们都是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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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亚历山大的《成瘾的全球化:一项有关心灵贫困的研究》英文版 。
那么 , 接下来的问题是 , 成瘾如何发生?在许多研究者看来 , 成瘾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学习障碍 。 萨拉维茨就此界定了三个关键因素:
1)具有心理学目的的行为;
2)涉及特定的学习通路 , 并让这种行为变成自发且强迫性的行为;
3)不再有适应性时也不会停止 。
生活在“成瘾”时代,我们都是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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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梦之安魂曲》剧照 。
心理学家刘易斯则将这种学习障碍称之为“心智习惯”(habitofmind)的养成 。 与普通习惯不同 , “心智习惯”是一种深层习惯 , 类似物包括种族主义、同理心、厌女症等 。 重复是其中的关键 , 帮助大脑强化形成从生物学到心理学的完整反馈路径 。 同时 , 重复也意味着一种文化上的习得 。
也就是说 , 成瘾之路并非简单的多巴胺快乐大法 , 它的背后蕴藏着一整套复杂的运行机制 , 不仅牵涉生物学/心理学 , 更有文化与环境的塑造影响 。 正如布鲁斯·亚历山大所言:“几十年来 , 关于吸毒成瘾是‘犯罪’问题还是‘医学’问题的辩论一直是徒劳的 。 一个铁的事实是 , 它都不是 。 在自由市场的社会中 , 成瘾的蔓延主要是一个政治、社会和经济问题 。 ”
成瘾时代:
当“上瘾”成为消费风口
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 , 其运作的原则就是要挑动人体内的每根神经 , 并且让它们维持在最高度的人为紧张状态 , 要把人类的每个欲望逼到极限 , 并且尽量制造出更多新的欲望与人造的渴求 , 为的是要我们的工厂、出版社、电影公司以及所有其他从业者制造的产品来满足这些欲望和渴求 。
1948年 , 一位名叫托马斯·莫顿的修士写下这样一段话 。 他或许不会想到 , 自己的这番自白竟然预言了大半个世纪后的现实 。
身处“成瘾”时代 , 我们今天的上瘾清单可谓数之不尽 , 不仅包括烟、酒在内的物质成瘾 , 也包括游戏、购物等行为成瘾 。 已有的大量研究发现 , 物质成瘾和行为成瘾有类似的自然历史 。 它们产生类似的大脑变化;类似的耐受模式;类似的渴望、陶醉和戒断经历 。 同时 , 它们显示出类似的遗传倾向 。
尽管行为成瘾者不会那么容易被贴上背德、失信、自私、失控等污名化标签 , 但这并不代表行为成瘾的危害小于物质成瘾 。 更值得警惕的是 , 伴随上瘾清单的不断拉长 , 成瘾与戒瘾在今天同时成了两门大生意 。
2019年 , 成瘾问题专家、历史学家戴维·考特莱特(DavidT.Courtwright)出版《成瘾时代:坏习惯如何变成大生意》(TheAgeofAddiction:HowBadHabitsBecameBigbusiness)一书 , 试图从历史中发现全球资本主义是如何塑造、贩卖人们的欲望 , 并在其中获得自身的演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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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瘾时代:坏习惯如何变成大生意》 , [美]戴维·考特莱特著 , 蔡明烨译 , 立绪出版社 , 2020年9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