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林奇:我很喜欢自己看到的那个世界( 二 )


生活在一个艺术的圈子里,对林奇来说,从绘画过渡到电影是一件自然的事情。比如他最开始拍电影,可能只是想做一种与绘画、雕塑艺术有关的配合,而他那部名为《字母表》的早期电影作品,拍摄费用则是来自他在艺术学院的同学。
“最初产生拍电影的念头时,我听到了一阵风声,接着看到画面在眼前动了起来。因此,风声和动起来的画面对我来说同样重要——电影必须是声音和画面在时间中共同运动。”林奇说。
即使林奇已经开始制作电影了,但他依然不常去电影院,也从没想过自己是那个世界的一分子,他甚至都不懂《字母表》算不算是艺术电影。“我总是说拍电影不过是尝试,一旦搞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画面,就大概知道了如何实现。”林奇说。
林奇第一次向电影世界的正式冲锋其实并不顺利。在美国电影学院学习期间,林奇拍摄了《橡皮头》,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工业小镇上的暗黑且怪诞的故事。林奇或许并不确定选片人有没有看到这部影片,但他十分肯定,当时不会有很多观众喜欢《橡皮头》。他发现,放映厅里一个人都没有,放映员在对着一间空屋子放电影。《橡皮头》先后遭到戛纳电影节、纽约电影节的拒绝,终于被洛杉矶国际电影博览会接收,但是林奇需要重新剪辑。
“《橡皮头》没给我挣到多少钱,但我很喜欢自己看到的那个世界,考虑着要把《火箭罗尼》拍出来。”林奇说。“那个世界”属于他已经构思许久的另一部作品《火箭罗尼》:“那时候还没有涂鸦艺术家,那里都是些尚未完全破败的旧工厂和工人住宅区,太美好了。然后它们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我从火车上看到的那个世界就消失不见了。”
跟很多初进电影世界的人一样,林奇遇到的最大问题或许并不是被电影节拒绝,而是下一部电影的拍摄资金。据麦肯纳的采访描述,林奇的父母提供了很多资金方面的赞助,“这点很了不起:他们一点都看不懂儿子创作的作品,但依旧很支持他”。
1980年,林奇导演的《象人》公映,这让他在电影世界里声名鹊起。电影讲述的是一个脸长得像大象脸的人,在这个社会里所遭到的“非人”奇遇。《象人》收获了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最佳改编剧本、最佳剪辑、最佳原声音乐、最佳艺术指导以及最佳服装设计在内的8个奥斯卡奖提名。
很多中国读者认识林奇,大概始于他更晚些时候的电影作品《蓝丝绒》《我心狂野》《穆赫兰道》等,在电影网站上,它们一方面被简单地贴上了“惊悚”的标签,但是关于它的影评里,又不乏深度长文。或者说,对很多读者来说,林奇的电影作品是需要解读的,需要重新梳理镜头和逻辑顺序,需要去讨论一些“细思极恐”的镜头。
在自传《梦室》中,有不少关于这些电影作品的拍摄花絮,而知道了这些再去看电影,或许会消解一些紧张的气氛。
“虽然电影中暴力重重,林奇本人却保持着阳光,总在片场骑一辆粉红色的自行车,车把上飘扬着彩条装饰带,口袋里塞满了M&M花生巧克力豆。”据《梦室》的介绍,林奇在《蓝丝绒》的拍摄现场是这样的,看上去无忧无虑。而观看电影的我们大概也很难想象到,“有天他们要拍摄一场情绪非常爆裂的戏,需要罗西里尼憔悴地在街头徘徊,脸上带着被吓坏的表情,而且全身一丝不挂。那天整个小城的人几乎都出动围观了,还带着野餐和凳子”。
林奇的电影里,很多特殊的道具都是他自己做的。《蓝丝绒》里有一个镜头,红砖建筑墙上,油井架吊杆的影子上上下下。“大银幕上看起来很壮观,实际上是大卫用剪刀和硬纸板做出来的迷你吊杆,硬纸板被胶带和订书针固定在一起,然后拴在绳子末端模拟上上下下的样子。”《穆赫兰道》中那个关键道具蓝盒子,也是林奇亲手做的。
在今天的电影世界里,林奇已经是被影迷“封神”的电影制作人,一本《梦室》不足以详解他的人生。正如他和麦肯纳在《梦室》前言中所说:“人类的自我知觉如此深不可测,并不足以用书本有限的体量加以概括,而且每一段经历都如此复杂,拥有众多面孔,远不是语言能够表述清楚的。我们想完成一件确定的作品,最终也不过是向深潭中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