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婆婆:画下歇后语,留住民间智慧( 二 )


陈典在成都读书时为了练胆,曾经去公园当街头画家,给游客画头像速写。有一次碰到一位大叔,画完后她不满意,想免收10元的费用。没想到大叔给了她100元,鼓励她继续画下去。到英国留学时,陈典想要展现一点东方的文化,就鼓足勇气又去当街头艺人。
在英国买画材很贵,她就用带有塑料提手的废旧纸箱自己改造了一个画板,再背一些宣纸、笔墨纸砚走上街头,最开始时她会去戳戳人家问,“你想不想画一幅中国水墨画的头像?很多人会拒绝,就很尴尬。也有一些人会接受,听听你的想法,然后就让你给他画。”为了展现中国画的特色,她还一定要在现场磨墨、调色,然后蘸墨挥毫。
很快陈典就适应了在街头作画,遇见不错的小景,还有路人为她闪照留念。她觉得,有时候逼迫自己去面对尴尬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我在英国的最后一天,当时只剩下20镑。我想着在机场还得给家人选礼物,就强迫自己不能再买任何东西,连饭也没得吃。实在太饿了,后来就去市场给一家摊主画画,换了些食物和水”。
回望一年多的留学经历,陈典觉得最大的收获是审美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比如那里随处可见很多有意思的小店,当时不觉得,但其实大脑会自动储存。比如街上的广告、电视里的广告,真的是每个广告都很好看,都很有创意。还有美术馆的文创、店招,也都很有创意”。陈典经常去她住所的社区图书馆,“那里基本上1/3都是儿童绘本,当时就觉得,哇,当地的小朋友太幸福了吧!我随便抽来一本看都觉得真是太厉害了!就因为这个,我当时就有个回国要画儿童绘本的念头”。
毕业回国后,陈典入职了北京CBD一间设计公司。在北京工作的第三年,她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因为一件小事而变换了跑道。“我先生的二姨二姨夫李冬君和刘刚,是两位文化学者,当时他们跟国家大剧院有一个合作。我碰巧听他们在聊天时说有个剧需要画一个王府井的雕塑草图,我便毛遂自荐了一下。”
阴差阳错地接下这个活,陈典赶紧重新买了笔墨纸砚,很快完成画稿任务。正好当时他们小两口在准备结婚,她还顺手把婚礼请柬也自己画了。丈夫家的亲戚都感到惊讶,“他们说你还会画画,也都觉得画的风格挺有意思”。陈典突然意识到,自己内心其实一直没有放下画画,“如果没有跟国家大剧院做这件事,我就不会突然从设计变成画画”。
小时候听到的“歇后语”
一下子撞进脑海
2013年,陈典辞了工作,重新投入画画。那时候微信刚刚开始流行,她尝试用水墨风格画了一些“历史上的今天”的小画,包含了二十四节气。没想到发到朋友圈得到一片“点赞”,大家都留言说“很有风格,很有特色”。加上彼时丈夫也一直觉得女孩子做设计太苦了,所以特别喜欢她画画。大受鼓励的陈典做了一个公众号,在上面实时发表自己“画的小闲画”。
这么多年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做公号,陈典自嘲“人家是日更,我是月更”。虽然更新得特别慢,但再次铺开宣纸,拿出笔墨,笔落无痕地勾勒出自己感知到的烟火人间,有平淡有起伏,有嬉笑有怒骂,她似乎突然悟出了一些答案,也明白了自己未来想做的事,“每一瞬都是美好岁月,每一笔都让我欢喜畅快”。
为什么选用水墨画漫画?陈典笃定地认为,“只有用中国传统画形式,才能契合中国传统文明。而漫画,可以天马行空,也最为生活化和接地气”。有了公众号,她就想着系统去表达一些思考。那时候正赶上她怀孕生产、在家带娃,其间他们还把家从北京搬到了上海。有段时间不知道画什么,陈典便不时搜寻自己的记忆库,小时候在农村泥土地里奔跑的情境老是浮现在她眼前。
突然有一天,“当了衣裳买粉搽—— 穷讲究”、“麻子照镜子—— 个人观点”,这些小时候和外婆、姨婆在一起生活时常听到的“歇后语”一下子就撞进脑海,并且源源不断涌上来。陈典在电光火石间顺藤摸瓜,每想起一句歇后语,她脑海中即刻会浮现出当时特别有趣味的情境,“外婆她们说话特别喜欢用歇后语,当时就觉得挺有意思,也没有真正去研究这个东西。但是我小时候经常在她们因为一句话而发出的哈哈大笑声中惊醒”。她才体会到,这“一句话”就是歇后语,经过人们口口相传,朗朗上口,既有烟火气又充满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