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想往年的画面:营造咱们的新年三味(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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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喊人
“兔崽 , 牛崽 , 初二去拜年 , 到了假公(客家语 , 外公)家 , 要记得喊‘假公’ , 喊‘假婆’;还要记得喊‘舅爷’ , 喊‘舅母’ 。 ”除夕守岁 , 母亲已经反复叮咛 。
按照习俗 , 大年初一上午 , 男丁在村庄里走东家串西家拜年 。 家乡的村庄生活的是百家姓 , 走到哪家门口 , 领头的喊一句“拜年哦” , 老声嫩音跟着喊“拜年哦” 。 “拜年就唔恰当 , 要跟你们拜年” , 主人笑盈盈地在门口迎接 , 摸了跟前一个孩子的头 , “又大一岁了” 。 新年三天闹 , 闹了财运俏 。 女主人赶紧端出装好瓜子、果子、饼干的七星盘 , 倒茶 , 请坐 。 然后男主人按顺序给每个前来拜年的人散一支香烟 。 不管平时抽不抽烟 , 成人接了香烟:“食你的发财烟 。 ”主人回一句:“食哩大家发财 。 ”抽烟的 , 人点燃了香烟 , 喷出一个好看而喜庆的烟圈 。 不抽烟的把香烟架在耳朵里 , 两只耳朵架满后 , 把随身带的空烟盒子拿出来 , 一根一根镶进去 , 镶成一包混合烟 。
小孩都是那时候学会在耳朵上架烟 。 似乎耳朵上架根烟 , 才是男人 , 就像大人 。
在一大群年龄相仿、个头高高矮矮的孩子中 , 阿金头脑灵活 , 最懂喊人 , “公公 , 给你拜年”、“婆婆 , 祝你身体健康”、“大伯 , 拜年啰”、“伯母 , 恭喜发财啰” , 加个亲切的称谓 , 把长辈喊得喜喜欢欢 , 年味格外温馨 。 若干年以后 , 阿金在村里算有出息 , 正值盛年 , 已是处级领导 。
初二胡乱吃过早饭 , 换上做客的新衣 , 兄弟们你拍拍我的口袋 , 我摸摸你的衣领 , 自是洋洋得意 。 母亲早已备好走亲戚的篮子 , 再告知哪些礼品给哪位长辈 。 母亲看重亲情 , 从不肯失了礼节 。 临出发 , 再次叮嘱到了外公家 , 要记得喊人 , 要喊响来 , 切莫喊得只有自己听得到 。
上一辈人通婚圈并不遥远 , 通常都是邻村临乡的相亲、出嫁 。 去外公家上个坡 , 下个坡 , 过个横排就到了 。 我们兄弟上学也要经过那条路 , 路况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手脚 。 我去外公家 , 没有太多亲切感 。 每年愿意去拜年 , 仅仅因为吃完中饭回家时 , 可以得到一个用小条红纸卷成的红包 。 记忆中 , 每次都是两角 , 一拿拿到小学毕业 。 往往从舅母手上接过红包 , 还没有转过屋角 , 就把红纸撕掉 , 要看看有多晓得少钱 。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有三角五角 , 内心还是希望今年会多一点点 , 因为感觉自己拜年喊人 , 一年比一年喊得更大声 。
宽厚的长辈不会责怪自己的外孙(或外甥、侄子) , 自己的后辈是什么人 , 自己心中有数 。 喊得好自然听着舒服 , 不喊也不生气 , 晚辈能来拜年 , 亲情就在流淌 。 喜欢计较、热衷称大的就完全不一样了 。 一些辈分好高、年纪却小的人 , 你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叫他(她)公公(婆婆) , 那肯定少不了一番数落:“哎呀呀 , 咯么大了 , 还唔晓得喊人!”鄙夷的眼神冰冷 , 怨愤的语调灼心 。 旁人在一旁笑盈盈地开导说:“喊那么老做嘛格 , 把人喊老哩 。 ”
远房叔叔告诫说 , 兔仔长大了千万不要娶本地妹(相对客家妹而言) , 他们没内没外 , 不懂喊人 。 姑姑、姨姨喊成一样 , 姑父、姨夫喊成一样 。 告诫有什么用 , 我结婚时 , 娶的就是本地妹 , 全村头一个 。 接触久了 , 我倒觉得本地语系也挺会喊人 , 父系、母系的表哥(表姐)全部全喊成“阿哥(姐姐)” , 多么亲切 。
大雪小雪又一年 。 心默算 , 已经过了五十个年 。 往昔 , 家家户户去拜年 , 接一根香烟架在耳朵上;还没有转过屋角 , 就把红包撕了看看有多少钱 。 这一幅幅画面渐行渐远 , 姑且回放出来 , 算是给记忆施釉 。
怀想往年的画面:营造咱们的新年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