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想往年的画面：营造咱们的新年三味

文/黄文忠
新年将至，回忆曾经浓醇的年味，心头踏实，满满幸福。对比近几年过年的操办和节目，难免间杂失落。三件往事犹如三朵花儿，颜色、香味不同。心愿一样，惟愿新年气象更美，更盛。
一、贴对联
多年以前，过年贴的对联必须手写，自己写的上不了墙，则请村里的读书先生写。先生写不过来，则唤了读书的孩子写。买一本通书，找一副喜庆的春联，不管孩子写的字大小不一，也不计较笔画稚嫩乏力，反正纸是大红色，内容是祝福财运平安，那就可以衬托新年的喜庆和欢欣。
多年以后，银行、邮政储蓄为吸引顾客，开始印制对联赠送新老客户。经营者更是大量印刷春联，红花纸，圆圈字，各种规格齐刷刷地悬挂街头。年未到，年味到。
倒是省事。然而总感觉这些春联变了味，好比吃了反季节蔬菜，用了山寨版手机，读了野鸡大学，心里究竟不踏实。
家里有先生的对于书写张贴春联那可讲究了。首先要作联，上联要总结当年的成果和幸运之事，下联要寄予新年鸿运和厚望；有的则把一家人的名字和工作特点高度浓缩在数十个字中，而且用典贴切,造句新巧，反复品味都不厌烦。书写更不敢马虎，那是先生的招牌，决不能让同行笑话。通常是在年末最后一天，把两张方桌并拢在大厅，规规矩矩裁纸，小心翼翼折好格子，唤了晚辈站在另一头压纸、牵纸。先生取了得心应手的毛笔，在装墨的碗上反反复复研磨，然后凝神运气，终于把对新年的虔敬融入在横竖撇捺之中。围观的越多，先生架势越大越稳，有粗通文墨的邻里，看先生写完一联，就一字一句读完一联。大厅里的书香一时盖过菜香。邻里带了红纸过来，告诉先生要写多少竖联，多少横联。先生写好后，散过去一支烟，说句“先生的字又写得更好了” ，等字干了，卷好回家。先生写完这一户，再写下一户，换个孩子牵纸。有的先生书法漂亮，从早写到晚，写到老腰直不起来，往往赔纸赔墨，垫茶垫果子。先生并不计算，自己有一份能力，能为乡邻写写年对，多么荣耀，足足等了一整年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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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印刷春联后，先生家里突然冷落下来。摆好方桌，只为写自己的那几张字，没有了观众，先生不仅生出一股凉意，甚至感觉传统文化受到了挑战。岂止是贴对联，磨豆腐、杀年猪、团拜年，这一宗宗风俗不都在简化，消失？
先生没有敷衍了事，写得更加虔敬，希望老到、遒劲、鲜艳、飘香的春联把印刷品的生涩、呆板、干燥打败。内容依然是“旧岁又添几个喜，新年更上一层楼”“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国富民殷羊毫挥颂千秋业，年丰人寿燕剪裁成万点春” ，等等。都是好话。
【怀想往年的画面：营造咱们的新年三味】贴对联也不容易。上下联不能贴反，高度要一样。先生反复告诫，上联的尾字必为仄声（汉语拼音的第三、第四声），贴在大门的右边；下联的尾字必为平声（汉语拼音的第一、第二声，轻声），贴在大门的左边。有的冒失鬼贴反了，挨训后就站在大门槛上，脸朝户外，强词夺理道：“我的上联是贴在右边，下联是贴在左边。 ”先生白眼一翻：“你站门槛那里怎么读对联？”
如今，空心村那么多，主人住在城镇，再忙也要回到老家贴副对联，烧几炷香。那是小时候过年的地方，即使现在不回去过年，但是将来很大可能要回去过年的地方，其实就是漂泊者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