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他写的诗,整个人觉得不好了,苏轼为什么还要嘲笑他?( 二 )


一个“塞”字将终南山的高不可攀表现的淋漓尽致,与李白“将登太行雪满山,欲渡黄河冰塞川”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二人格局气象相去甚远。孟郊的“塞”,今日读来仍觉胸口堵得慌。可以想象,孟郊作此诗时,心中的愤懑之情应该是属于爆表的临界点。
与孟郊同时代的韩愈作《南山诗》,共用了一百零二韵和五十一个或字铺陈排比。当他读了孟郊此诗后惊为天人,自叹不如,这样表达他对孟郊的景仰之情——低头拜东野,愿得始终如駏蛩。东野不回头,有如寸筳撞巨钟。吾愿身为云,东野变为龙。四方上下逐东野,虽有离别无由逢?
韩愈认为,如果孟郊是大树,他就是棵小草;如果孟郊是龙,他就是缭绕在龙身周的云彩。
累举不第后,孟郊北上开启了干谒之旅。先后投谒了李芃、陆长源、韦应物等人,希望得到奖掖提携。然而真正令他名闻天下的,还是中唐文坛领袖韩愈的评价。
安史之乱后,李唐盛极而衰,各种社会矛盾逐步突显,中唐表面上的平静只是暂时现象,整个王朝日薄西山,难逃摇摇欲坠的命运。粉饰太平的应制诗、唱和诗充斥诗坛,如何继承李杜的盛唐诗风,是每个知识分子必须面对的问题。
整个诗坛都在尝试、摸索新的创作风格,孟郊“耻与新学游,愿将古农齐”,硬奇冷僻复古守道的诗风迎合了这股风潮,很快成为诗坛领军人物。尤其是在韩愈的大力宣扬下,孟郊声名鹊起,不但“才名振京国”,甚至是“诗随过海船”扬名域外了。
科举虽然只是部分权贵操纵掌控的游戏,但也需要有真才实学的花瓶点缀其间。贞元十二年(796),四十六的孟郊苦尽甘来,终于考中了进士。
 看了他写的诗,整个人觉得不好了,苏轼为什么还要嘲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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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花怒放的他,一改坚持二十多年凄苦悲怆的五言诗风,作《登科后》以纪其事: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正是孟郊的这首七律,从此“春风得意”成了进士及第的代名词。
一面自我标榜清高,蔑视权贵,追求超脱,一面奔竞于朱门,寻求靠山。难以抑制的躁动,渴望成功,用诗文去表达怀才不遇,游移于仕隐之间,矛盾人格是中国知识分子的通病。
鄙夷也是他,讴歌赞美也是他,求仕无成则哀哀切切如向隅之弃妇,抢得剩骨后则转嗔为喜,高耸尊臀拜舞于尘埃山呼万岁。
活得最没有尊严的,估计就是这些所谓的知识分子了。
盛唐之后的诗风少了豁达、通脱、豪放、冲淡,天真自信,四下弥漫着焦虑、激愤、凄苦、绝望、狭隘鄙俗。所以如此,大概是与国运江河日下、大厦将倾有关。
孟郊天真的以为,中了进士从此就可以平步青云。冷酷的现实告诉他,中进士只是拿到一块敲门砖罢了。
直到四年后,已经是五旬的孟郊才到洛阳应铨选,终于捞到一个溧阳县尉的官职。唐代官职共分九品,县尉是九品中的最末流,其职责为“亲理庶务,分判众曹,割断追催,收率课调”。
本想着宏图大展的孟郊,哪知道年过半百才混了个芝麻大的官,心底的失落可想而知。在任上,意志消沉的孟郊工作不积极,“间往坐水边,裴回(徘徊)赋诗,而曹务多废”。
虽然说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诗与田野,但真的有了田野,只知道赋诗的话,再美丽的田野也要荒芜。
当初写诗是为作官,真的作了官就得端正态度尽职尽责,孟郊不懂得与时俱进,做好本职工作,仍然坚持赋诗。
大事做不来,小事不肯做,总觉得自己行,真的做起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许多人与孟郊一样眼高手低,包括我自己。
县官不是孟郊的粉丝,见他占着茅坑不拉屎,自然不会惯着他由他性子胡来,当即向上司举报了他,“请假尉代之,分其半奉(俸)”。
 看了他写的诗,整个人觉得不好了,苏轼为什么还要嘲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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