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嘉轩的脊梁骨被打断,意味着什么?

观《白鹿原》所思所感:第三篇
001
白嘉轩的脊梁,不是一天长成的。
书中每一个人,包括白嘉轩的死对头鹿子霖,都是活生生的人,有具体成长和成熟的过程,唯独白嘉轩,自接替父亲成为族长,就定了型,从二十多岁到七十多岁,头发白了眼睛瞎了,风格却一直没有变,脸一直绷着,腰一直挺着,像一尊雕像屹立于白鹿原上。
白嘉轩根本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种精神的符号,是传统的象征,仁义的化身,文化的载体。作者陈忠实先生之所以没有再在白嘉轩的成长过程中再做文章,原因正在于此,白嘉轩的成长历程,就藏在五千年中国历史的夹缝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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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讲究1+1=2,人也是如此,一个你现在看到的人,是他过去所有经历叠加的结果。白嘉轩身上,有先秦士人的特立独行,也有汉唐诸贤的英雄豪迈,还有明清夫子的死板教条,加起来就是清末民初的白鹿原族长。
这是一个完全按照当时主流文化锻造的圣像,被所有拥趸认为是完美的。正直,仁义,勤劳,淳朴,胸襟宽广,有责任心,身上还有一丝残存的尚武精神,谁敢说这样的关中汉子不完美呢?
白嘉轩是那个时代的正能量,是好人良绅的杰出代表,是众乡党学习的好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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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阴阳相辅,正负相随,世间不仅没有完美无缺的人类,也没有完美无缺的神,在白嘉轩伟岸的圣像阴影之下,有无数被扭曲的白孝文,有很多被糟践的田小娥,被当成妖魔魇镇。在白嘉轩的天理光明正大行之的时候,鹿冷氏们的人欲也被堂而皇之地扼杀。
白嘉轩的脊梁骨被打断,意味着什么?】越是时代的完美典型,越超脱不了时代的局限性。白嘉轩或许并不熟悉二程和朱熹,但二程和朱熹却仍能够隔着时空,指示白嘉轩以维护天理的名义,消灭人欲。
程朱将中国儒学推上了巅峰,也带到了死胡同,期间王阳明曾经另辟蹊径,但星星之火没有燎原就熄灭了,文化和传统被别有用心的明清统治者带节奏,又植入砖质和毒菜的基因,一条道走到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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舶来文化在十九世纪中后期,随着鸦片和坚船利炮一起来到。
就在白嘉轩的圣像竣工之日,关中文化本身受到舶来文化挑战,鹿兆鹏和黑娃抬着一面西洋镜,放在白嘉轩面前说:你看看你自己有多丑陋!
天理在很多时候与人欲并不矛盾,通情的天理即人欲,通理的人欲即天理,舶来文化绕过了关于天理和人欲的争论,直接告诉懵懂的中国百姓众生平等,生而自由,马上便换发出强大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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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的标准变了,白嘉轩的美就没有了,他头发里腐朽的气味成为焦点,曾经的除魔卫道,一夜之间变了性质,成了老地主压迫穷人的故事,被写成各种文艺作品,甚至搬上舞台,看得劳苦大众热泪盈眶,同情田小娥的同时,痛恨老地主白嘉轩,混忘了老族长多年的辛苦,一棍落下,令白嘉轩的脊梁骨应声而断。
再过几十年,陈忠实先生换个角度讲故事,劳苦大众又看的热泪盈眶,同情白嘉轩而觉得田小娥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
003
原上的人,喜欢以成败论英雄,也喜欢以成败论文化,尤其是近代以来,列强环顾,统治者丧权辱国,便有所谓爱国学人,将国破人亡的责任,归结为文化腐朽,传统不佳,而号召热血青年不分青红皂白,破之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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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对舶来文化,无论是来自东洋还是西洋,他们都谦卑对待,仔细学习,从中寻找救国救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