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大和九年的诗人|文学驿站| 张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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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九年的诗人

大唐大和九年,即公元835年,这一年直到冬至日之前,比往年也没有什么大的不同。南衙(朝官)北司(宦官)之争还在发酵,朝官中的牛李党争也仍在继续。对唐文宗来说,尾大不掉的割据藩镇毕竟离朝廷很远,他最头疼的就是朝臣之间无休无止的党争,他感慨道:“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他对党争的厌烦,使得朝官中的第三股势力趁机崛起,这就是通过宦官而上位的郑注、李训等人。
郑注本是江湖游医,医术高明,辩才亦高,由宦官荐举给文宗,之后一路畅通。李训乃奸相李逢吉之侄,当年臭名昭著的“八关十六子”之一,因罪流放,遇大赦而还,李逢吉给他钱财贿赂郑注,郑李二人一拍即合,但亲密而有间。他们善于揣摩皇帝心思,开始排斥两党。郑注身材矮小,眼睛下斜,而李训身材伟岸,相貌堂堂,因此,李训爬的比郑注还要快。
大和八年开始,口碑不佳但能量巨大的李训、郑注成了政治暴发户。他们先是拉牛党领袖李宗闵复相,排挤走了李党领袖、宰相李德裕,接着在大和九年又把李宗闵一干人等借故贬走,这年九月,李训终于当上了宰相。唐朝宰相一般都有三四个,其他几个宰相也算自己人。大权在握,自然开始贬斥反对过他们的官员,只需扣上朋党的大帽子就行。杜牧有诗云:“太和八九年,训注极虓虎。潜身九地底,转上青天去。操持北斗柄,开闭天门路。”史书也记载“朝士相继斥逐,班列为之一空”,一时间人人自危。几家欢乐几家愁,被贬斥者和暴发户们似乎都忘了“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这个道理。
大和九年,按照唐史的划分,还属于中唐。
中唐的诗坛,执牛耳者是元白诗派,代表人物是元稹、白居易、李绅等;其次是韩孟诗派,代表人物是韩愈、孟郊、贾岛等;还有写山水田园诗并称的韦应物、柳宗元;自成一家的还有诗豪刘禹锡、诗鬼李贺等人。其中元稹、韩愈、孟郊、韦应物、柳宗元、李贺等人已经去世,大和九年还健在的诗人中,最著名的便是白居易和刘禹锡二位大佬,但英雄暮年优裕闲适的唱和生活,并没有产生几首众口传诵的好诗。
反倒是晚唐最著名的三位诗人,杜牧、李商隐和温庭筠,在这一年正值青春华年,英姿勃发,或是缠绵悱恻的爱恋,或是血气方刚的正气,都展露出了出众的才华,预示着诗坛新生代的崛起。

大和九年时的白居易已经64岁了,定居东都洛阳已有6年。这年九月,朝廷让他当同州刺史,他辞病不拜,他真的不想离长安太近。于是十月,又改授他太子少傅分司东都。当年因朝中朋党倾轧,被贬江州司马,他“兼济天下”的雄心从此变成了“独善其身”的心态,大胆敢言、批判讽刺的新乐府诗也不写了。后来干脆宁愿一直外放,也不愿回到风起云涌、波谲诡异的政权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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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晚年常居洛阳,官越做越大,事越来越少,俸禄越来越高,用他发明的词叫“吏隐”。分司东都的官员多少有些远离长安的失落,但也有京城所稀缺的自由洒脱,不管是当过宰辅的裴度、牛僧孺还是李德裕,也都是诗人,在洛阳时常常与白居易、刘禹锡等人宴饮唱和,洛阳的文学风气甚至一度强过了长安。
大和九年的李绅,这位开创了新乐府诗的悯农诗人,因与李德裕交好,也被李训贬到了洛阳,加入到了分司东都的诗人群中,找到了久违的平和和诗情。
大和元年,刘禹锡、白居易二人同在洛阳为官时就多有唱和,出过几卷《刘白酬唱集》。大和九年的刘禹锡本来当着苏州刺史,白居易推辞不就的同州刺史,朝廷让他去当,他二话不说就上路了。备受打击、多番起落的他心态一向不错,比白乐天更乐天,比生死之交柳宗元多活了23岁。第二年刘禹锡任太子宾客分司东都,将刘白诗人群的交游酬唱活动推向了高潮,“当时名流皆从之游”,让在京城长安担惊受怕的诗人官员好不羡慕。可是,我们从这些酬唱诗中很少看到百姓的疾苦、时局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