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里有人发消息,说老毕去世了,我忙问,哪个老毕?老王说,就是弹月琴的老毕,毕森林。
【 一棵树|森林里倒下一棵树】还能有哪个老毕呢?我明知故问,是心存侥幸,群里都是老年人,有可能输错名字,前几天,听说拉京胡的老方患了重疾,去世的万一是老方呢?倒不是说,老毕就亲,老方就疏,终归是,老方的一条腿已经迈了出去,而老毕还是个囫囵人。
因为疫情,票房停了几个月,许久才恢复活动。第一天,我用眼睛一扫,没看到老毕,其实还有没来的,但都没有老毕显眼——老毕是唯一弹月琴的。当时想,或许过两天就能来了。谁知,年前一别,竟是永别。只隔了一个冬天,还有一个没病也都怕生病的春天,人说走就走了。
我和老毕并不熟,其他人对他也了解不多,每次都是,他鸟悄来,眯着眼蹭别人的谱。他不来,或提前走,都没人在意,乐队照样演奏,好像有没有这把月琴都无所谓。玩票的人不讲究,有一把京胡足矣。我倒觉得,老毕的月琴很重要,月琴弹出的是点状旋律,京胡拉出的是线状旋律,两种旋律合一,音乐就有了质感,演唱者更能找到感觉。
原以为,老毕一定是个京剧通,却没想到——老毕说,退休了,闲着没意思,就选了一件乐器学,打发时光而已。果然,我注意到,老毕除了弹琴,极少说话,沉默得近乎谦卑,别人切磋争论,他要么一脸懵懂,要么闭目养神。其实是在瞌睡。这么见缝插针地睡觉,是人逐渐老去的迹象。
可老毕还不到七十岁。
而且,半路出家学的这点技艺,也没能陪他度过更长一点的余生。
老毕老毕,叫习惯了,人走了,才知道他叫毕森林!瘦弱、佝偻的老毕,如同一株皮包骨的弱柳,却有一个这么强势的名字。退休前他是什么人物,我不知道,他的鼎盛年华里,我还是个小孩子,或许他真的曾长成过一片森林(票房里藏龙卧虎,老人们个个来历不凡——老石当过银行行长,老史当过局长……),只是晚年,又做回了一棵小树,还是一棵弱柳。
就像伴奏里少了月琴,没人发觉有异样,票房少了老毕,似乎也没觉得少什么。大家一如既往。我竟想到一个画面——非洲草原上,一匹斑马被狮子捕杀、啃噬,几米外,一群斑马迅速安静下来,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低头吃草。这比喻或许不恰当。我自然明白,老人们曾经沧海,早已看淡了生死。甚至,都不求上进了,八十二岁的老顾,越唱越走板,也不像前几年那样自惭、自责了。
我却做不到这种淡定。我比最年轻的老人还小二十岁,我后面,已经没有更年轻的加入。小城市,如一缸清水,还有几条鱼,一眼就数得清。还会有更年轻的人喜欢这种垂暮的玩意儿吗?我悲哀地想,老方突然病倒,老毕毫无征兆地辞世,这样不幸的事,或许将成为票房的常态,就像一片森林,一棵树倒下了,一棵树又将倒下……森林里少了一棵树,觉不出什么,当整个森林都倒下了呢?
剩下的那棵孑然独立的,就是我吗?
也不一定。在我连日对老毕的思念中,眼前闪现一个光亮——当我老了,肯定还会有老毕这样的人,以前并不知京剧为何物,只是为了打发退休后的时光,抱着琴向我走来……
这么一想,就更觉得老毕的宝贵了。
作者:姚文冬
来源: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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